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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玉深第三次见到商云浅,是在一个仲夏的夜里。
那晚,雷雨很大,檀玉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却又忍不住想要去找父亲。
瓢泼的大雨,即使撑了伞也依然湿了半身,可书房和厢房都没有人。檀玉深急得满府找人,“爹爹——”
“爹爹——”
大门突然被打开了,檀青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狼狈极了。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男孩满身是血,眼神空洞无光,面色苍白到了极致,死死地抓住檀青的衣襟。
那正是许久未见过的,商云浅。
商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百余口人,无一活口。
只有那商家的孙少爷逃过了一截,被檀青收留了藏在檀府。
原本不爱说话的商云浅更加沉默了,檀玉深还是常和他说话,哪怕他很少理会她。
“云浅,池子里的莲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云浅,爹爹新买了几条鲤鱼回来,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云浅,只是厨娘刚做好的胡桃酥,你尝一尝好不好。”
“云浅,莲花谢了......”
“云浅,我摘了莲蓬来,莲子可甜了。”
商云浅淡淡道:“莲子心是苦的。”
“那就把莲子心给去了,知道是苦的,干嘛还要吃它!”
“玉深,我没有爹娘,也没有亲人了。”
檀玉深剥莲子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将一颗莲子的苦芯去掉,白嫩的莲子米喂到商云浅唇边,“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檀玉深重复了一遍,说得很认真,“你既然住在我们家,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还有你......”
檀玉深趁他说话把莲子米塞进他嘴里,“对,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商云浅咬碎了莲子,新鲜的莲子清甜脆嫩,带着淡淡的莲花乡。
身旁的女孩认真剥着莲蓬,笑靥如花。
檀玉深的娘亲在那年的冬天没了,檀青在尸体旁守了整整三天,从那以后,檀青对任何人都极为冷淡,包括檀玉深。
檀玉深靠着商云浅的肩膀哭得眼睛肿得像个胡桃,哽咽得话都说不清楚,“云......云浅,阿娘没了,爹......爹,也不喜欢我了......”
商云浅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还有云浅,云浅会一直陪着玉深的。”
两个孤苦的人在小小的一隅相依为命着,两个孤单的人彼此依偎着,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这样的日子过着,其实也挺好的。
除夕夜里,檀玉深带着商云浅去了镜城最灵的一颗许愿树下,并不很端正的字写在红绸带子上——玉深的云浅,和云浅的玉深,一直在一起。
商云浅踮起脚尖把红绸挂在许愿树枝条上,两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风吹动满树的红色许愿条,树下两个小小人儿的身影显得格外虔诚。
商云浅的手冻得发白,替檀玉深拢了拢披风,重新系了系带。
若是时光就这样慢慢流淌着,有什么不好的呢?可那九重天上的司命星君,好像总喜欢在那份欢喜上滴上一些浓稠厚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