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夕阳缓缓西沉,天边霞光绚烂。
杂货市场的巷子深处,一串响亮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衰老沙哑的警告声断断续续传入路人耳朵:“不洁!不洁!”
听到警告的人们自觉地默默回避。恰在此处的夏绿凝和奶妈也带着仆人们低头退到路边,让十几个排列成行的麻风病人通过。
麻风病人们是进城采购生活用品的,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手里皆拄着一根棍子。
每当需要购买什么东西时,他们就用棍子远远地指一指,商贩们就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了。
这些不幸的人,在确诊患上麻风病后,被要求穿上特定的黑袍,站在提前挖好的墓坑上,由牧师抓起一把泥土撒在患者身上,宣告他从尘世中死去。
同时,牧师告诉他们将在上帝面前得到新生。从此,他们便远离城市和家人,在荒郊野外的麻风病人聚集区自生自灭。
“哎呦!”一位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老麻风病人摔倒了,手中的棍子也扔在一边。
他那掩藏在破亚麻布兜帽里的脸,猝不及防地完全裸露在众人眼前。吓得路人纷纷后退,仿佛遇见了魔鬼。
老人的脸正中央,赫然暴露着一个黑洞。没有鼻子。嘴巴也烂糟糟的,像被捣毁的巢穴。
老人慌乱地重新把脸藏起来,他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但指头几乎全部脱落,腿也严重变形,半天没爬起来。
其他队友们已走到前面去了,他有点急。
眼泪在夏绿凝眼眶里打转转,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跨出了谁也未曾料到的一步。
在路人的惊诧和奶妈的尖叫声中,夏绿凝快步走到年老的麻风病人身边,搀扶他站起来。她又捡起棍子递给他,小声询问他要不要紧。
老人惊恐地避让夏绿凝,嘴里喃喃地告诫着:“不洁,不洁……”
夏绿凝在老人的篮子里放下几枚银币,默默地退回了路边。
“愿上帝保佑你,善良的姑娘。”背后传来老人感激的声音。
“天呐,你难道不晓得麻风病是会传染的……”奶妈惊恐地望着夏绿凝,甚至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
“可他们也是人啊!”夏绿凝眼睛里噙着热泪,她还在为这些被抛弃的灵魂难过。
“他们是麻风病人!”奶妈害怕地说,“看他那张脸,我可不想招惹他们!你今晚最好把自己洗干净!上帝保佑,别出乱子啊!”
这时候,人们发现走在麻风病人队伍里的一个中年男子颇有些奇怪。
他手里没有棍子,既不像其他麻风病人穿着亚麻布带兜帽的衣裳,也不像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裸露着的脸和手上的皮肤光滑,看不出任何患病的痕迹。
就在众人用疑虑的目光盯着那男子时,远处传来一阵呐喊:“抓住披着人皮的恶狼!别让他跑了!”
听到呐喊,那个古怪的中年男子慌了神,他冲过去一把抓住路边的夏绿凝,用一把匕首从背后抵住她的腰部,并恶狠狠地威胁她别说话。
奶妈和仆人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奶妈抱怨的嘴巴赶紧闭上了。
这个中年男子是从黑寡妇酒吧逃出来的恶狼。半小时前他还以人的身份,在那里痛饮法国葡萄酒。
下午三四点是酒吧生意最冷清的点儿,三个无所事事的酒鬼边喝酒边打嘴仗,角落里坐着这个闷闷不乐的中年人。
酒吧老板娘凯米拉站在吧台后,她在为全城宵禁的事儿犯愁。伙计们趁机溜到街上去了。
三个酒鬼喝着喝着就喝大了。其中一个摇摇晃晃地走到另一个背后,放肆地动手去拽扯对方的头发,一边拽,还一边大声嚷嚷:
“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狼,免得我做了糊涂鬼。”
被拽头发的酒鬼火了,一把推倒了身后的讨厌鬼,嘴里骂骂咧咧道:
“滚开,你是不是疯了?你当自个儿是刽子手巴洛吗?看我不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没错!就像削土豆皮一样,把你的人皮统统削光,露出恶狼的真面目,刽子手巴洛就是这么干的!”旁边的第三个酒鬼跟着起哄。
被推倒的酒鬼估计是喝傻了,他爬起来后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到角落里,喷着酒气挑衅那个中年男子:
“我看这混蛋不像个好人,他坐在这里喝了半天闷酒,半个菜也不点,说不定想留着肚子吃我们的人肉。”
被惊扰的中年男子也喝多了,强忍着没有发作。
找茬的酒鬼估计自己也没料到,他竟然伸手拽掉了陌生人的假发,看到了那人光秃秃的头皮后触目惊心的裂缝。
那条裂缝跟刽子手巴洛在刑场上展示给民众的差不多。肇事的酒鬼当场吓得酒醒了一半,他想逃,但为时已晚。
一张愤怒的狼脸猛然贴上来。酒鬼只觉脖子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喷出来,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出人命啦!披着人皮的恶狼杀人啦!”酒吧老板娘凯米拉杀猪般的嚎叫传到了街上。
披着人皮的狼夺路而逃。
恰好,猎人巡逻队在不远处,听到呼救,他们赶紧去追从酒吧跑出来的中年男子。却被那狡猾的家伙牵着鼻子走。
猎人巡逻队追上来时,麻风病人的队伍刚刚离开,人们也纷纷散开了。
巡逻队队长彼得罗原是“老好人”旅馆的老板,他对披着人皮的恶狼恨之入骨。
彼得罗一眼看到了逃跑的中年男子,立刻命令巡逻队员包围了他。逃犯慌忙把刀架在夏绿凝脖子上,拿人质逼迫彼得罗放他出城。
彼得罗可不愿意这么干,双方僵持不下,很快惊动了四方。
不一会儿,落魄贵族阿戈兰特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事发现场。他身旁跟着最爱嚼舌头打小报告的侏儒蓝侬。
“怎么回事?”阿戈兰特压低声音询问一个巡逻队员,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手持匕首的凶手。
“这家伙是披着人皮的恶狼!他刚刚咬死了酒吧里的一个酒鬼。”
“何以见得他是狼?明明是个胆大包天的杀人犯!”阿戈兰特满脸狐疑地盯着凶犯,鹰眼里射出的光芒比匕首更可怕。
凶犯也发觉阿戈兰特盯着自己看,顿时慌乱起来,他咆哮着:“再不放我走,你们就等着给这女孩儿收尸吧!”
他手里的匕首划破了夏绿凝白皙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流淌。
“求你放了他吧,先生,再这样下去我家小姐会没命的!”奶妈苦苦哀求彼得罗放逃犯走。
“这是财政大臣夏念祖大人的女儿,出了意外你担当不起的。”夏家一位年长的仆人也焦急地对彼得罗亮明身份。
彼得罗犹豫不决。
“真是狼的话,这位小姐的脖子恐怕早就被咬断了,还能像现在这样?”阿戈兰特阴阳怪气地大声质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酒吧老板娘亲眼见他咬死了一个人。”彼得罗不乐意了。
“要是我就把这千金小姐掳走,狠狠地讹一大笔才好!”侏儒蓝侬暗自想。他低头去擤鼻涕,声音如同爆破一般,噼里啪啦响。
就这点儿功夫,形势发生了变化,阿戈兰特不知使用了什么障眼法,疑犯被他打翻在地,一柄长剑刺入心脏,一命呜呼。
奶妈一把扶住快要晕倒的夏绿凝,他们悄悄地从喧嚣的人群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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