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前一天。
傻子在工作,傻子在忙。每隔半小时她就会发出一条问候信息。她也不想,但就是控制不住。她总感觉他会出什么事,坐立难安。
于是,她在迷乱的心绪中,走入人烟。玛丽紧随其后。下午四点的阳光很好,将这座人造小镇照得透亮。她踏上石砖,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爬山虎、斑驳的墙面、树立着风信标的建筑和淡泊的白云依次滑过视线。她本以为随便走走,便会减少心中的恐惧,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已经走过三条小巷,她心中依旧不安。
第一次的吻,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就在那间长屋里。脸烫了,心彻底乱了。她想起他笨到不行的样子,还有那些傻里傻气的誓言——很甜,很腻,很一般,也在电影电视小说戏剧中听过无数遍了,但由他亲口说出来,她反倒觉得浪漫无比。
那天,她被他搂得生疼。他力气怎么就那么大?就像要把她挤碎似的。直到她喊疼,他才松开手,然后傻傻地道歉。她撅嘴,白他一眼,又轻轻掐了他一下,撒娇道:你就不能轻点嘛。他傻笑。
心砰砰乱跳。心又隐隐地疼。
为什么非要跑出去呢?陪我不好吗?
他胳膊上的疤痕,已经形成,很深的一道,再也抹不去了。她咬的。她总爱抚摸它,因为一触碰到它,她就会想起他那天笨拙表白的样子。而且,这个痕迹也是他是她的证明——这是一种主权的宣誓——这是我的傻子,谁都不许抢。
其实她想多了,谁会跟她抢一个傻子呢?
路过长屋,阳光洒满她的脸。一阵晕眩。遮阳伞递了过来,她回头,看见礼貌微笑的玛丽。
“小姐,回去吧。今天的太阳,实在太毒了。”
她摇头,继续向前。太阳再毒,也没他不听我话来得毒。未来遥遥无期,甚至看不到半点影子,就像远处的虚幻山峦,飘飘渺渺,根本触及不到。
他,为什么老是想去死呢???
安格斯的那些话就像毒药,在一点点侵蚀她的神经,而且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严重。
她突然联想到他死的场景——死在外面,不声不响,音信全无。她找了他很多年,直到白发苍苍,年老色衰,才知道他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心里一阵紧似一阵。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在杞人忧天,她更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风来了,吹走落叶;风走了,留下一地凄凉。她继续向前,沿着石阶,踏上石桥,路过流水,走出人烟。
完了,彻底完了,我成怨妇了。她对自己说。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完了,我完了。
她叹气,她摇头,她不知所以。阳光被伞隔阂,分割在地上,又映出她的影子。影子很长,斜斜的,歪歪的,扭扭的,就像安格斯的那些语言,越变越长。她开始奋力摆脱它。但她无论走得多快,都始终摆脱不了它。
“小姐……慢点……我快跟不上了……”她听见玛丽说。
她愣住。
我走得很快吗?她回头看向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玛丽,又看看她的短跟皮鞋。哦……我比她高,自然比她走得快了……哎,我还总说他是个傻子呢,原来我也是个大傻妞……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和玛丽已经走出了人烟。视野里的青草和树木也多了起来,徐徐然,正随风摇晃。脚下没了石板路,被一条曲曲折折的,由人走出来的小路取代。路的尽头,有座小山。
她看向山的方向,又看向山体上的那片丛林。哦,山的那头是荆棘园。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视野中好像有几件衣服在摇晃,就挂在一根粗布麻绳上。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没注意过?难不成还有人在这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