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德不发一语,而康拉德·科兹停顿片刻。
“赛维塔曾经质问过我我做到了什么。”科兹说道,“他指责我是个选择简单粗暴的懦夫,圣吉列斯并不会在广场中央将孩子剥皮,基里曼也不会在马库拉格将凶手悬挂。”
“但他们的城市都不如诺斯特拉莫和谐。”
“而这份和谐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消散无踪。”科兹说道,若有所思,“你知道吗?赛维塔是对的,我的兄弟们也是对的。裁决即罪孽,每一次裁决都意味着一桩罪行,而罪行则意味着你的失败:你没能阻止这一切,你没能阻止又一桩谋杀,你没能制止又一次鲜血横流。你只是徒劳的事后弥补,试图说服所有人你的正义不可挑战。”
“这便是裁决的真相。”科兹说,“告诉我,维拉德,在知道这一切后,你依然如此选择吗?”
沉默,就连嚎哭长廊墙壁上的面庞也停止歌唱,维拉德低着头颅,沉思不已。
“我只是一个刽子手。”他坚持道。
康拉德·科兹再次笑了,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嘲讽。
“终有一次裁决将结束所有的裁决。”康拉德·科兹说,一字一句,“而午夜之子的裁决将在时间的尽头,他将于阳光下消融殆尽。”
……
维拉德睁开了双眼,自回忆间醒转。在他的视野中,黑色圣堂的裁决者也在同一瞬间睁眼。
赤红的目光交汇。如同触电一般,同样的理解在二人之间流转,这是一个唯有决斗二人理解的瞬间,短暂却永恒。
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
最后的一剑,最后的一合,永恒之舞中的最后一次旋转。然后一切都将明了,一切都将得到答案。
利刃扬起,带着维拉德的双手和身躯向前,如同离弦之箭。破碎的陶钢被他甩在身后,在连空气也几乎不存在的真空间旋舞,仿佛纷飞的落叶。
而李锡尼没有动,没有扬起自己的断头剑,他安静地看着维拉德挺剑而来,一息跨过数十米的真空。翩若惊鸿。
他握住了腰间的铁锁,铁锁之上,挂着一个黄金包裹的沙漏。
当看见李锡尼握住沙漏的一瞬,维拉德理解了一切。冲刺已经不可中断,他仰头望向天空,阳光明媚,温暖而耀眼。
这是一个去死的好地方。
“终有一次裁决将结束所有的裁决。”记忆中,康拉德·科兹重复道。
面甲下,他开始笑。笑声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空间中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当裁决者向他举起手中的沙漏时,他已经大笑不止;当流淌的细沙将时间夺走,带往静止的尽头时,他的笑声疯狂而高远;当裁决士在那断片的瞬间夺去他的武器,将他胸口斩裂时,他笑得歇斯底里。当李锡尼头槌砸碎他的面甲,带着无以计数的狂怒将他的残破身躯掷向遥远的恒星,死亡的冰霜覆盖了他灰暗的面庞,将他的表情定格在无声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