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白昭收拾好了床榻,和同屋的长工告辞,背着行囊,离开青瓦深院的刘府。
经过角门之时,门房小厮昏沉沉打着鼾,门还开着。
这小子是府上的亲戚,为人不佳,一向偷奸耍滑,早早开门,怕是匪寇入院都不知道。
白昭撇撇嘴,走进小巷。
飞马镇沿着官道平行扩张,布局简单,一条主干长街,夹杂几条短街,全是青石板路。
乃镇子上的富户出资铺设。
这个时辰,已有不少人流。
大多穿着朴素,挑着担,牵着驴,从附近的村子赶来,络绎不绝,为了生活奔忙。
白昭肚子空空,只好买了两张烧饼垫垫,家中剩的柴米油盐不多,顺路还要一起置办。
之后他又到了一家兵器铺子,打算买几支箭。
家中还有一张老弓,是家中仅剩不多的值钱货,乃是白父所留。
以前是要当个念想,一直没有卖掉,等他两个月前上山,恰好来用。
但是箭矢,无法再使用了。
箭不便宜,一支市价在七十文上下,能抵得上几天的饭钱了。
猎户通常循环使用,除非旧箭实在不堪一用,才会去买。
“方叔,拿四支箭。”
一到铺子,白昭便热络地喊道。
虽然不熟,但是从小就在村镇里混,好歹有个熟脸。
不用多问,柜台后的中年便拿出来了最便宜的锥形箭,笑道:
“一共二百六十文。”
没有讲价,白昭付过钱后,告辞离开。
附近四个村子,一個镇子,全是乡里乡亲,彼此问问,总能扯到关系,攀到交情。
要做生意,都讲究个信誉,价格公道,少有欺诈行为,否则可干不长。
出了门后,白昭回头一瞥铺子外的招牌,上有‘方家器铺’四字,心底写了一遍。
看这世界的文字,就像前世看繁体字,多少能认出来部分。
但是要写,就抓瞎了。
每次逛逛镇子,通过匾额、幌子,乃至牌坊,他总是会记下俩字。
等回到家,用根树枝,在地面上划划,慢慢就学会了。
知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昭摸着才到手就干瘪的钱袋,一阵心酸牙疼。
杂七杂八日用之物,又缺不了。
“钱难挣,屎难吃!”
购置完毕,沿着乡下小路,一道回村。
……
甘棠村距离飞马镇有十几里地,依山傍水,风景秀美。
即便是在冬日,仍然可见远山如黛,不乏青翠。
山林当中尚暗,依稀可见零落荧光,点缀其中。
这是当地的蟾光草,一年四季会在夜晚闪烁出来微芒,如果是在夏日,夹杂上萤火虫,可以汇成万千流光,异常绚美。
山间一片平地,一条小河从谷地中穿过,肥沃了一大片土地,田野拥簇着村落,百余户的人家便坐落在河边。
河上架有一座木桥,脚下的路穿过纵横阡陌,直通此桥,并且顺着河道,朝着深山蔓延而去。
行径小桥,在河边浣洗衣裳的两名妇人热络地和白昭打了一声招呼。
“阿狗,不是去镇上当短工了,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阿狗,吃饭了么,要不待会儿去我家?”
“……”
白阿狗是他在村中的名字,所以邻里长辈,会这么喊。
“张婶,王婶,不用麻烦。”
白昭笑着答应,说道:“活干完了,就回来了,大户人家规矩多,谁会愿意在那。”
“着急回来,我看你是想情娘了!”
腰肢水桶粗的妇人调笑说道:“韩家的二丫头成天往你家跑,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以后肯定跟你!”
这些村子里的大娘大婶,凑在一起,绝对不会少了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而且闲聊时的尺度极大。
所谓封建礼教,暂时是没瞧见一丁点的影子,甚至偶尔可以在村头瞧见妇人明晃晃地掀开衣襟,哺乳喂奶。
不知这是保守了,还是激进了。
“婶子,哪个编排传出来的,这不是毁我清白么!
二丫跟着她哥一起找我玩儿,什么孤男寡女,没有的事。”
韩家的二闺女,比着白昭小了一岁,年幼之时,两家父辈交情很好,确实有一桩口头上的娃娃亲。
但是后来随着父母去世,只剩了他一人伶仃孤苦,此事渐渐不再提及。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和韩大的关系,韩家兄妹时常来玩。
白昭无奈摇头,反击调笑,“王婶,话说你家幺妹也大了吧,可说亲了?”
“去去去,她才五岁,你甭惦记!”
调侃是归调侃,可白家的人丁不旺,父母又早死了,阿狗小小年纪便孤零零一人,没个依仗,穷得叮当响。
可怜可怜,偶尔接济接济,尽尽乡邻之情,不算什么。
但嫁女儿,难道跟着去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白昭笑了一声,嘟哝一句,‘婶子玩不起啊。’
回到家中,甫一推开柴门,院中狗窝便蹿出来一条小白狗,几个月大,迎面扑了上来。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