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站在那,目光凶狠的盯着钱谦益,杀意无法掩饰。
这种状态的崇祯,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清晰可见的杀意,毫无掩饰。
显然,少年皇帝怒到极致,肆意在宣泄。
康新民脾气最是急,忍不住的抬起手道:“敢问陛下,发生了何事?”
崇祯猛的瞪向他,手里的奏本甩了出去,厉声道:“你自己看!”
饶是康新民胆大,这会儿还是心惊胆战,硬着头皮上前,捡起地上的奏本,慌乱的看去。
其他人都盯着康新民,面露凝色,屏住呼吸。
最是恐惧的是钱谦益,他抬起头,看着康新民手里的奏本,不知道是不是有所预感,脸色发白,满眼恐惧。
康新民仔仔细细看完,心中大骇,抬头看着崇祯,颤声道:“陛下,陛下,这,这,不过是一面之词……”
崇祯咬牙切齿,怒声道:“你是要为他作保吗?”
康新民脸色急变,道:“臣不敢,臣不敢……”
曹于汴,乔允升两人皆是凝色,看着康新民颤抖的手,并没有上前,悄悄对视,拧眉不语。
钱龙锡沉着脸,目光在康新民,钱谦益脸上转来转去。
崇祯站在那,目光冷峻如刀,扫过在场的一个个人。
大气不敢喘。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低着头。
在这种时候,谁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是崇祯泄愤的对象!
砰砰砰
突然间,钱谦益跪着爬上前,夺过康新民手里的奏本,急急看了起来,旋即就猛的抬头向崇祯,大声喊冤道:“陛下,陛下,臣冤枉,臣,臣不知道这些事,与臣无关,与臣无关……”
崇祯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看着他,寒声道:“又不知道,又与你无关?私改敕书,通番走私,阎鸣泰,王在晋,再到你,你们一个个,一个个,罪该万死!”
“拉出去!”
崇祯忍无可忍,怒吼道。
锦衣卫应命,上前押过钱谦益,就要往外拖。
“韩阁老,韩阁老!”
钱谦益奋力挣扎,居然来到了韩爌身前,道:“下官冤枉,下官冤枉……”
韩爌面无表情,拿过他手里的奏本,一眼扫过,默默片刻,转身回位,不发一言。
钱谦益完了!
赵净神色不动,在不远处看的清清楚楚——韩爌弃保。
钱谦益,再无生路!
他没有看那道奏本,但心知肚明。
这是一道举告奏本,指责阎鸣泰,王在晋以及钱谦益等人‘通番走私’,这‘番’,是建虏!
其他事崇祯可以忍,这等事,崇祯半点容不得!
“陛下,陛下,臣,臣冤枉……”
锦衣卫按住钱谦益,强行拖出养心殿。
崇祯怒气难消,瞪着康新民,喝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康新民只觉浑身冰冷,哪敢多言。
乔允升,曹于汴同样低头不语,神色紧绷,心里忐忑。
他们一路保钱谦益到这里,虽然与钱谦益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但皇帝陛下,会不会在心底已经默认他们与钱谦益是一党?
钱龙锡没有看那道奏本,隐约猜到了什么,宽厚的脸角带着丝丝凝重。
钱谦益落座,后面有的是麻烦。
‘会推阁臣’一事,平添波折,将盐政影响他的一些计划。
想到某些事,钱龙锡余光瞥向边上的韩爌。
受影响最大的,应该这位老大人。
东林人筹谋已久的再次‘众正盈朝’,横生枝节了。
韩爌枯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而殿中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温体仁。
钱谦益是他无比厌恨的人,在他看来,是钱谦益抢了他入阁的位置,夺了他的前程!
是以不惜亲身入局,不止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是向一些人证明,他不比钱谦益差!
从结果来说,温体仁赢了。
钱谦益被从养心殿押走,不日必然被处死。
但对现在的温体仁来说,他又没赢。
以身入局,得罪了他‘钱党’,得罪了‘会推阁臣’名单上的所有人,得罪了朝廷,得罪东林党,也得罪了他的老恩师。
而且,他从进殿到现在,几乎未张过嘴,也得罪了皇帝陛下。
他所付出的代价,极其惨痛。
赵净站在殿中,目送着钱谦益被押走,只觉一直紧绷的精神,瞬间松开,整个人由内到外,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深深吸口气,而后长长吐出,嘴角抑制不住的勾勒出笑意。
自被抄家的那一刻,恐惧彷徨,忐忑难安,费尽心思,挣扎求生,直到这一刻,他才算一双脚落地,内心踏实,厚重满足。
‘自作孽,不可活。’赵净心里自语,强行控制着心里的振奋与高兴。
崇祯站在那,惊怒难平,杀一个钱谦益,不足以让他泄愤,他很想继续深究,但他对三法司已经失去了信任,交给三法司,又能查出什么?
他注视着一众人的表情,愤怒之余,还有着浓浓的失望!
对温体仁失望,对韩爌失望,对东林党人失望。
可恨!
崇祯脸角抽搐再三,越想越恨,猛的一甩手,大步而出。
众人一见,齐齐躬身。
崇祯明显是带着强大怒意,发作不得而走的。
殿中的人各有情绪,互相看了看,默默无声,相继离开。
赵净官职最小,落在最后,看着一群大人物的背影,心里为崇祯叹气。
摊上这样一个腐朽朝廷,对一个内心极有抱负,立志于做一代明君,重振大明的少年皇帝来说,简直是一种残忍。
不久之后,内阁,韩爌值房。
钱龙锡,乔允升,曹于汴,康新民陪坐在两旁。
不大的值房里,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说说吧。”好半晌,韩爌开口道。
今天的事,又是一个意外,钱谦益落罪,彻底的破灭了他们的计划。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康新民忍不住,怒声道:“那杨维恒是温体仁的人吗?”
杨维恒突如其来的一道奏本,彻底激怒了崇祯,改变了成功在望的局势。
其他人不说话,因为不清楚。
杨维恒是前任云南道御史,在年初,被弹劾为阉党,罢官夺职,戴罪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