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西城外,人马喧腾,旌旗招展。
三年一开的两界之门将要开启。
王无极顶盔带甲,威风凛凛。
谈凯生跟樊宝中身着青云法袍,仙气飘飘。
极西三大将,龙章凤姿,风采各异。
但今日主角,显然不是他们。
新筑的两界台下。
有过万武者汇聚成团,他们小半加入仆从军中,跟在各自队伍身后,试求以一身武勇,搏一璀璨前程,亦有炼气修士夹杂其中,以清贵之身,欲求曼妙仙缘。
苏青勒着鼍龙王兽,于麾下兵马的簇拥下,回头四望。
扫过一张张担心忧虑的脸,落到哥嫂侄儿们身上,人还未到中年,但竟已有几分老态的大哥,身子瘦弱但性子刚强的嫂子,爱炫耀但却也懂事的两个侄儿。
正想对他们说些什么,说那留在院子内的玄铁棍傀跟符纸银钱,哥嫂莫要舍不得用,说不必太担心他之安危,三年而已,他小心着点当是能全须全尾回来的。
却有一道白光自高台上射出,强光刺眼夺目,待到白光退散后,却已失了说话的兴致。
再见那四四方方,足可容纳千人站立的高台上,只中央处站有百多位身着甲胄,浑身戾气的武者。
他们一个个面带沧桑颓唐之色,像是败兵溃将,一落到高台上,便就情难自禁,有人还默默流出泪来。
这场面,看的高台下还沉浸在去到异界战场博求富贵机缘的新兵们,皆是沉默良久。
谁都明白,那高台上的,是上次极西城召集出发去往修罗战场上的人马。
三年前,此时此地,亦同样有数万人,跟他们一样有凌云壮志,列队出征。
三年后,数万人百不留一,只有寥寥百人回返。
修罗战场的美好,众人还没见到,残酷却是劈头盖脸的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古来征战几人还,弟兄们不要慌,这不还有人活下来吗,你们看看这高台上的百人,便是哭的跟鼻涕虫样,但也个个有灵狐本事,还有几位都是奔马老爷了,这不还是他们自战场中拼来的!”
“别看这高台上只有百多人,实际上混的风生水起的,都不乐意回来,多半还留在修罗战场继续征战呢!”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跟着的人不同,结果也大不一样,看我们幢主,不,是营主,骑的都是鼍龙王兽,本事不必多说,我们随其征战,不怕没有前程!”
苏青默然无言,任由手下李九,迟曜伟等队正们鼓舞各自队伍士气。
确实如他们所言,活着的人,未必全回来了,但回来的又非只是上一批出征的人,这百人中,或有一半是上批乃至上上批出征的人。
望月宗攻略修罗界已有数百年,光是极西城每三年一次征调人员入内,便就有二三十余万人之多。
望月宗所辖百城加在一起,投入到修罗战场上的人手,该有一两千万人之巨。
而时至今日,望月宗的仆从军,仍只有三军十八营,总数不过十万,仍还是百中无一的存活率。
当然,这只是那些武卒武仆,充当战场耗材的孱弱武者们的存活率,如他这样的奔马武者,存活率又大不一样,若不然,如秦武安,方寒等人,也不会放着安逸的老爷日子不过,还要再来征战沙场。
无法跟手下兵士共情,苏青也说不出甚鼓舞士气的话。
只看着王无极代表极西城,对那回返而来的百多位老兵,许以重赏厚利,还给这些老兵们,在新组建的极西城卫军中许以队正以上的职位。
心道待他出征得返,或也能用战功给大强二强在极西本地谋个差。
接引出征将士回返,不是今日重头戏。
待到台上的王无极把戏唱完,便见到凌楹跟刘乐天二人,再登上高台。
两人手上各持一枚玉牌,玉牌上生出黑白两色玄月,与高台上的两月印记相合。
旋即,又再有强光亮出,在凌楹的示意下,苏青侧头让手下人马,依次走上高台。
作为自己徒弟手下幢主,秦武安当仁不让,带着一幢人马第一批走上高台。
便是奔马,也曾去过战场,此刻的他,心中也不免忐忑。
想到庄园内新娶的妾室柔美多汁,想到还未成人的数十个子女,也有牵挂,也怕死,但再忆起上次在那战场留下的遗憾,复又心下坚定,闭起双眸。
待到白光闪烁。
那高台便如噬人猛兽般,无声无息间就将刚入高台的一幢五百人传送至异界他乡。
秦武安之后,方寒,仇敬亭,唐言,葛崇富,葛崇贵,葛崇权等一应奔马武者,也都带着各自队伍一一走上高台。
待到最后,除未加入仆从军的游兵散勇外,只余苏青本幢嫡系人马未动。
“走了!”
无父无母的迟曜伟,生来便是吃这口饭的,走的洒脱至极。
相比之下,原以为自己血里带风的柳素,骑在银甲铁马上,看向远处遥遥送别的柳父柳母,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李九拍着二黑,尽量压抑着内心情绪,学着身旁经历过战场的迟曜伟般目不转睛的走向高台。
只在踏上高台前的一瞬,终是忍不下去,回头望了一眼外面的爹娘哥嫂们。
待到众人尽皆走过,鼍龙王兽才载着苏青,于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人一兽,占据一整个高台。
王兽眸含悲切,早知道卖身于人,要有牛马之累,却没料到,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竟是要去到血肉战场中,可悲它都无兽相送,只能盼着绿箭龟后能照应好它那一窝还没见过面的鳄龟崽子。
苏青却是眸光坚毅,外围所有人眸光汇聚在他一人之身。
因此番极西城出征大半人马,都在他麾下效力,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决定着三年之后,这高台上能走回多少人来。
“祝苏营主此行有胜无败,鹏程万里!”
便是之前一直默然的极西城主王无极,也对苏青拱手行礼。
按苏青以往性格,此刻当是恭谨回礼,以免平白无故得罪人。
但今天的他,只默然对王无极拱了拱手,又再对左右四周围观送别的极西民众们抱了抱拳,便就在白光闪烁中,于众人视线中消失。
······
血红若幕布的天野,便是云朵都是血色,如一片片血斑,杂乱的揉碎在空中,血云遮掩中,有两方圆月当空,一在东,赤红浑圆,放着炽烈红光,一在西,莹莹如玉,绽放柔光。
皲裂的血色大地,一望无际的无边旷野,便是吹来的风,似带着股血腥味。
猩红,野蛮,癫狂,却又孕生出一股迥异于天元界的别样生机,让他肉身神魂,都为之着迷。
修罗界给苏青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早来一步的李九等人,却还未曾适应,换了一方天地,生存环境翻天覆地,有所不适也是正常。
苏青能感受到,那天上的血月照映在身,似有股使人癫狂的意志欲要侵略入他的肉身神魂之中。
只再被那莹白玄月的月光照映抵消,方才没对众人产生太多影响。
那莹白玄月,当是望月宗传承至今的通灵至宝—太虚月轮,望月宗的月华大阵,传承功法,乃至门内诸多手段,都以此通灵至宝为基,传闻其有让元婴修士为之忌惮的力量。
至于那血色圆月,到底是掌控此界的修罗手段,还是如天元界的日月般,乃是纯粹的天地造物,他不得而知,望月宗给他们分发的资料中,也无此圆月来历的详细记载。
来到此界后,便就进入极道超然态的他,坐在躁动不安的鼍龙王兽上,体察周遭环境。
杂草丛生的环境中,有各类本土虫豸发出动静,间或有小兽走动,气血波动,约跟天元界宝兽相当,少有企及蛮兽的兽类。
于他感知中,这些虫豸小兽,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存有惧怕畏惧的情绪,但被那天上血月一照,却都陷入癫狂,以卵击石般自四面八方涌来,令得秦武安等人不得不起身防御。
苏青手生青藤,捆缚一头小兽拿捏在手。
小兽体型跟一山鼠相当,尖牙利嘴,眼睛血红,将之捏杀之后,血肉随意丢在地上,只将手上留下的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血核递到了鼍龙王兽嘴里。
修罗界生灵皆有血核,血核便如人之丹田,兽之妖丹,汇聚它们一身精华,武者食之大补,也可做炼丹制药之用,价值极高。
只看眼下,这些无有高阶血兽率领的小兽们,对于他们这支新军而言,便如送上门的横财,没有威胁,全是收益。
李九等人都是强忍着不适,迎着小兽们冲杀,从兽肉中攥出血核,一个个嘴巴咧的老大,却是消解了不少初临异界的忐忑情绪。
“受天上血月影响,凡在血月势大的范围内,此间生灵,皆视我等为域外天魔,见之遇之必群起而攻之。
而我宗争夺此界掌控权,便需不断扩大太虚月轮的影响,只要太虚月轮压过天上血月,此地生灵的本能便就不会陷入到癫狂,除修罗族外,多是能跟我等和睦相处,甚至为我等所用的。”
凌楹骑着一匹黑角马鹿,走到他近前说道。
“所以我们当下所在之地,还未纳入望月宗掌控?”苏青拧着眉头问道。
新军,还是孤军,尽管眼下这些虫豸小兽们不足为惧,但落在敌方势力范围内,谁敢预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是一下把我们干到前线战场来了!这不是胡闹吗,就没听说过新军刚来就要上前线的,这修罗界还没打下来呢,他们就弄这等手段来针对戕害同门,我定要上报宗门,治他们的罪!”
本想来到修罗战场,便就老实待在后方种田的刘乐天,此刻比谁都气。
他跟那些武夫杀才不一样,他是真没心思提着脑袋搏富贵,因他种菜种瓜就能很富贵。
听他这么一说,苏青再看看面沉如水的凌楹,立刻明白,他们这行人当是被人针对了。
“我等传送之地,由仆从军军主跟三位副将,根据战场形势来定,传送至何地,之后任务也跟此相关。
此地名唤血色原野,乃是现在我望月宗跟修罗族的主战场,我等身处之地往西五百里,有我望月宗建有华岳城,有三千虎贲军,五百龙威军驻扎在此,而仆从军后军六营也在其内。
此次从天元界征调来的兵将,多被传送入此城,经过一段时间适应跟老兵们的调教后,方才会投入进前线战场。
而我们这一营,一来便在前线!”
凌楹面沉如水,她有想过这支鼍龙营此来会被人针对,却没想到针对的这么快,做的这么绝。
“凌道友你在宗门内是不是太嚣张了,以至于得罪了人?”苏青不知望月宗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当凌楹不擅处理师门关系。
凌楹美眸瞥了他一眼,未曾理会。
她不嚣张,但她师尊筑基时便就性如烈火,在宗门内得罪了不少人,晋升金丹后,嚣张气焰较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她的徒儿,自己风评被害,无端受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被人针对,主要还是组建这不受前中后三军管辖的独立营的缘故。
try{ggauto();} catch(ex){}
于那些仆从军内既得利益者们眼中,这是她代表师尊黄春上人,将手伸到仆从军的标志。
有所针对打压,也在预期之内。
“看下各自符牌,该有任务发放了,我也要传讯给师尊,落在前线不怕,但各类物资,却也不能少了我们的。”
“对,对,我们怕什么啊,我们上面有人的!”
刘乐天闻言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连让凌楹去她师尊那告状。
而苏青此刻也拿出营主令,点开月华光幕,上面果有任务生成。
【任务一:存活】
【任务类型:可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