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皇后与隆丰帝多年夫妻,虽然不亲密,却也?深知他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不顾尊卑地点破,也?实在是怒极了。
“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要是容妃当?真……”她?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觉得?不吉利。
殷承玉听她?说完,垂眸缓慢道?:“既然父皇不想闹大,我们不就闹。”不等虞皇后询问,他就勾了唇,眼?里却没甚笑意?:“活着的人不能闹,死了的人总能。”
若是此时薛恕在此,瞧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已是怒极。
越是愤怒,便越是平静。
虞皇后受他启发,却是有些豁然开朗。
她?虽不喜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后宫里那些隐私手段就半点不知了。
“此事便交给母后吧。”虞皇后瞧着儿子阴郁的面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回?去好好歇息,若是得?空便去多看看大皇子,别容妃还没好他就先病倒了。”
提起容妃,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儿臣省得?。”
殷承玉又坐了一会儿,才在虞皇后的催促之下回?去歇息了。
自容妃出事之后,宫里就不太太平。
先是冷宫枯井里发现了女尸,没过几日,便又听说景仁宫里闹起了鬼。
说是半夜里总能看到两个影子在景仁宫里头幽幽地哭,看那打扮像是一男一女。
一开始这事只是在景仁宫的宫人之间流传,对那鬼影的身份更是猜测纷纷。知道?得?多些的,都在暗地里传,说看那女鬼的打扮,像是死在冷宫里的那个翡翠!
宫女翡翠和太监结了对食的事并不是密不透风,深宫寂寞,总有耐不住寂寞的宫女太监们偷偷有些来往。
前些日子听说翡翠的那个对食毒害皇后不成后畏罪自尽,之后没过两日翡翠也?跟着不见了踪影。等找到了尸体?,相?识之人才知道?她?竟是殉情了。
唏嘘一阵之后,便也?就忘到了脑后去。
谁能知道?这一双死了的对食夫妻,竟还能还魂了呢?!
算算日子,确实到了那死鬼太监的头七之日。
一时间景仁宫与翡翠相?识的宫人们,都悄悄得?烧起了纸钱,只求这对鬼夫妻赶紧去地府投胎,莫要扰了活人。
烧纸钱的人多了,闹鬼的事也?就传到了文贵妃跟前来。
文贵妃半点也?不信的,她?抚着染得?艳红的指甲,轻蔑笑道?:“活着都不中用?,死了变鬼还敢来喊冤不成?”
她?说得?不无道?理,来回?禀的女官顿时也?定下心来:“那奴婢去禁了下头的人烧纸钱。”
“去吧。”文贵妃露出些许嫌恶之色:“传话下去,谁再敢弄这些玄虚之物,就打死了扔去乱葬岗。”
女官诺诺应是,匆匆去传话了。
待人走了,文贵妃施施然起身往花园去赏景。
其实这冬末春初实在没甚景色好看,残雪凌乱,枯枝未发,一片萧条之色。但她?见着仇人过得?不好了,心情实在爽快。便特意?换了鲜艳的衣裙,又仔细梳妆之后,才出门去逛园子。
因心情极好,连晚膳都是在园子里吃得?暖锅。
待身心舒畅地回?到景仁宫时,天色已经擦了黑。文贵妃梳洗之后,先去看了儿子的画像,方才回?寝殿歇息。
最近这些日子她?心情极佳,睡得?也?好。
只是这一晚不知怎的,临睡前总觉得?屋子里有人窥视。她?在床上?躺了一刻,便忍不住起身来在寝殿里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异常。
那种窥视之感也?跟着消失不见。
她?皱眉重新躺下,没过一会儿,那窥视之感便又出现了,床下甚至还有咚咚的细微响声,像是有人在床底下敲击床板一般。
一下一下,十分规律有节奏。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日里女官同她?说的景仁宫闹鬼的事情来。
身上?的汗毛竖起来,她?终于有些受不住地坐起来身。到底没往床底下去看,而是拉铃唤人进来,竭力维持着镇定道?:“寝殿里似是进了老鼠,你们检查一下。”
不明所?以的宫女太监们将?整个寝殿翻找了一遍,别说老鼠了,连虫子都没找出一只来。
而先前那种种不对劲也?都没了。
文贵妃拧眉思索片刻,还是改了习惯,让守夜的宫女睡在了脚踏上?。
好在这一回?再没出什么幺蛾子,总算是安稳睡了。
只是睡到半夜时,她?总觉得?冷得?慌,脸上?还仿佛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痒得?很。不胜其扰之下,她?终于不耐地睁开眼?,正要开口斥责守夜的宫女,却骤然对上?了一张舌头掉出老长的狰狞面孔。
那面孔吊在她?正上?方,与她?脸对着脸,脸色青灰,猩红的长舌吊在外?头,蓬乱的长发尽数落在她?脸上?。
静默数息之后,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惊醒了半个景仁宫的人。
守夜的宫女最先听见叫声,刚一睁眼?就瞧见文贵妃连滚带爬地从绣床上?滚下来,而那绣帐顶上?,有一截晃动?的黑色长发缓缓收了上?去,从凌乱的发间,隐约能看到一只血红的眼?睛。
守夜宫女骇然失声,已吓得?没了反应。
文贵妃叫不动?她?,惊慌失措地从她?身上?踏过去冲向寝殿门口,厉声喊道?:“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