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北竞王府
因着自家王子脑洞大开的缘故,惨遭背刺的荻花题叶勒令青年今天种花数目加倍。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玲珑雪霏低下头,扯了扯唇角,无声揭过此节,拾起地上茶盘。
娉婷身姿回身再来,女子不言不语,只是替方归的心上人备好热茶,而后默默离去。
望着秀美女子远去身影,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坐在原地的苍狼不由得手足无措,对医者躬身一礼后,乖巧听话地种花去了。
收回感知灵识,确认四下无人,男子这才得空同远在灵界的梁皇无忌心音传讯。
以灵界所传“玄龙挂阵·识言天耳”之术为基,配合阴阳学宗独到的传讯之法,以灵符虚体代替沙蛊元身,远隔千山万水也能彼此交流。
这也正是男子闲居经年,无所事事随手糅合所学草创而成。
荻花题叶如是言道:[不归路上的阵局已布置完成。]
不同于与北竞王心照不宣地看破不说破,生性不羁的苗疆狼主反倒是最有可能揭破医者伪装的人选。
因此考虑到千雪孤鸣会被“发配”到苗北的情况,医者自是无暇在中原逗留,只得匆匆回转苗疆。
临行前能挤出时间,替固守灵界的梁皇无忌在不归路上画好阵局已是极限。
[有劳了。]
十分能体谅男子两边赶场,道者由衷感激,旋即同对方商讨起黑白郎君的合体方案,术法交流聊表心意。
[现下万事俱备,只待网中人一到,激出黑龙白狼共同的意识,我与二师弟便会立即启动阵局,配合他们同时提取体内的真元的举动,来让各自的意识融合。]
浅抿了一口醉里香,荻花题叶身形舒缓半靠躺椅,‘还是自己的地方让人安心啊’,心下如是感慨一句。
不似天性善良温敦的苍狼一般为玲珑雪霏情绪而担忧,以男子对女子的了解,拂袖举动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玩笑终归是玩笑,玲珑雪霏更不会为此乱吃飞醋,所以才会照旧按他喜好准备了一枝时令鲜花,还泡好了茶,放在荻花题叶触手可及之处。
看似宛若寻常,却是无一布置不合乎男子举止习惯。
细节这种东西养成了便不再那么容易改变,两人间无言的默契意味着荻花题叶绝无可能察错对方心情。
[三界混元法阵么?]
温雅男声低沉磁性,五指轻捻摩弄骨瓷茶杯,闻弦歌而知雅意,荻花题叶慢慢道:
[牵动天地人三界之力,再借由三界之力,削减原本善恶相斥的原始力量,然后引发自然界中阴阳两极之力,让黑龙与白狼两人意识进行融合,但——]
以阴阳双极正反同流,转善恶相斥回归同源并生,消磨各自独立思想,抓准二者共同的嗜战念头,唤醒本我人格。
听出医者话中仍有但书,梁皇无忌亦无保留心思:
[施法过程中,阵内的人——我与二师弟,黑龙与白狼皆是处于完全无防备的状态。只要有人进入阵内,哪怕轻轻一掌,皆能致我们于死地,]
[因此一切的关键,皆在是否能守住阵法。依循上次所见,网中人并非全无理智,他所针对,应当仍是由此阵之阵眼,或防御最为薄弱的方面着手。]
[阵术中心,三界之力交汇处便是阵眼,乃是黑龙与白狼所待的方位。而吾与二师弟,则处于阴阳两极元的位置,防护最薄弱之处,也是在这两极元的位置。]
纤长二指抵额,荻花题叶揉了揉眉心,颇感棘手,语调难得染上些许苦恼:[也就是说,有两方薄弱环节需要把守。]
考虑到把守灵界分薄百武会部分人力,现下俏如来所能调动的人手未必充足,何况不归路的地形将有利于网中人,如果分成两方,只怕力分则弱。
察觉医者话中忧色,梁皇无忌心下稍感温暖,但仍是温言宽慰道:[不用分力,网中人的进攻点,只有一处。]
毕竟,此阵既分阴阳两极,网中人性质属阴,当然会专攻对他有利的一处。
[啊,对!]
荻花题叶这才宛若恍然出声:[若走阳极之处,网中人将受阳极之克,功力大打折扣,对比另一端有利功体的优势,真没另攻向阴极的道理了。]
[但也需要提防对方兵行险着。]荻花题叶思忖片刻,虑及旁人插手的可能性,提醒语落,男子沉吟放下手中茶盏。
“嗒!”
千雪孤鸣举起手中翡翠犀角杯一饮而尽,旋即重重放回托架之上,一双狼眼浑然不为堂上表演所吸引。
不想此举全然落入此间主人视线,但见儒雅男子轻倚御座,酒爵微晃,“痛心疾首”道:“千蒜,不到一日,你就按耐不住了吗?”
轻声慢语入耳,刀者身形不由一抖,只因这语气恰是昔日自家王叔捉弄自己时常有的表现。
“没啊!”
使劲摇了摇头,千雪孤鸣心虚地抓向被体贴侍女再度斟满的酒杯,战术性掩饰对自家王叔“唯恐避之不及”的畏惧心思。
洞彻自家王侄真实想法,竞日孤鸣状似无奈地叹息一声:“口是心非。”而后扬了扬手,示意演武兵士退下,“停!”
接过黑发紫衫的娇俏少女恭敬送上的手巾,递过象牙酒樽,竞日孤鸣抹了抹嘴角。
这位闲散王爷有足够的修养,待得身披豹纹短打的苗兵停止武斗表演,退下后,这才看向眼神闪烁的苗疆狼主。
“千雪,小王究竟是哪里让你不满了?”语调哀怨非常,真真令人于心不忍。
“没啊!”
对自家王叔性格知根知底的千雪孤鸣显然不会轻易被骗到,仍是简单凝练的回应,随后仰首饮酒,掩去真实想法:‘我又不是空仔,那有可能对你说实话?’
“但小王却感觉有。”
俊秀面容上满是不信,好似看穿王侄口不应心,北竞王恍惚凝眸,认真回想道:“回想你被赫蒙少使押来之时,脸上那明显厌恶的神色,直叫小王心痛啊。”
言至后来,更是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五指按胸恰若西子捧心,灿金圆日项链迎风颤动,带出铃铛声响,更衬其主神态可怜。
听到这里,千雪孤鸣好悬没被酒水呛死:“咳咳咳——”
见状,竞日孤鸣轻笑一声,而后眼神再转,略带期冀,请求出言:“千雪,就算是安慰小王也好,你就不能表现得更为高兴吗?”
“啊?”
感情牌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效,原本埋首饮酒的千雪孤鸣这才抬头,一脸讶然。
“有的人一走出就忘了回来,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甚至在他们眼中连医友都比小王来得重要。”
说到此,北竞王更是语气低迷,好似悲伤要逆流成河:“若不是王的命令,想再见他一面,怕是只有在小王的大丧之上了。”
“拜托一下,你是虚不是病,别一天到晚诅咒自己,来之前我跟医天子讨论你的身体状况时,他也说你能长命百岁。”
闻言大感头疼,千雪孤鸣半真半假地吐槽道:“何况,你没听人在说,祸害遗千年。”
‘见到的是医天子么?’
澄亮双眸微动,竞日孤鸣左腿倏抬横放右膝之上,自在举止掩去机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