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推开老旧的单元门,他踏进楼道,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根据短信上给出的地址,他找到了这个小区。
这个小区甚至比钟杳租住的地方还要再偏僻老旧,应该是拆迁落下的几幢,周围没有围墙,只有一些干枯的草丛和不远处的巨大垃圾场。抬头往楼上看的时候,能看到有好几家的窗户都是破碎的,时间的侵蚀斑驳在这座楼上,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但这里还住着一些人。
钟杳敲门敲了很久,里面才缓缓传出响动,紧接着里面有个苍老的女人问:“谁啊?”
钟杳说:“您好,我来找您打听一个人。”
老人几乎与世隔绝,再加上外面不太平,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听见钟杳的声音,她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露出来一张黄褐色的满是沟壑的脸:“你找谁?”
钟杳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
老人请钟杳进屋里坐下,屋子很温馨,沙发、茶几和电视柜上都盖着米黄色的罩子,收拾的很干净,老人颤颤巍巍去端水,钟杳赶紧伸手接了一下。
等她坐回沙发上后,把从卧室里拿出来的相框推到了钟杳的面前,她已经很老了,说话都有些不太清楚,但她还是极力地用清晰的语言来回答钟杳的问题。
“他是我儿子,”老人说:“失踪四年了……”
“他失踪前,多大?”钟杳摩挲着手里的相框,看着夹在两个老人中间笑的阳光的那张脸,问。
“27?28吧,虚岁28,”老人回忆了一下,说:“就是照片上这么大。”
“我看新闻,”老人说:“听说有一批失踪的人回来了,我日日祈祷,希望他也能回来……我一直没有搬家,也一直没有等到……”
钟杳把相框推回去:“您节哀。”
老人一脸怀念地看着相片,问:“你,是他的什么人?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钟杳沉默了一下,说:“朋友,以前一块共事过。”
老人哦了一声:“那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确认一下您的安全,”想了想,钟杳说:“曾经他对我提起过您,最近不太安全,您想跟我去安全区吗?”
老人端着杯子看向窗外,她的眼睛已经不再明亮,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用了,我这样一个老东西,去哪里都是拖累,不如留在这里……”
“而且……”老人看向合照:“我说过要等他回来的……我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家……”
“好,我知道了,”钟杳起身:“如果这场灾难过去,还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看您的。”
他出了老人的家,手机在手里转了两圈,那条短信发过来到现在有两个小时了,无论钟杳打电话还是发消息,对方再也没有发过来任何消息。
还是大意了,没想到他居然也是……
那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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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影子手里扣着一个脑袋,狠狠砸在地面上,男人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血从额前流下,糊住了半张脸。
“还挺有骨气,”影子的声音淡淡的,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拉起来,拖到一个大坑面前:“那个地址,是发给谁的?”
男子一直在大喘气,却狠狠淬了影子一口:“你休想用我来威胁他。”
“威胁?”影子似乎笑了一下,但是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情感,笑的这一声也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你以为我打算用你威胁他?”
“你看,”影子把他拖到大坑的边缘,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眼熟吗?还有没有印象?”
影子摁着他的脑袋,把他摁到一具尸体的面前,说出来的话却恶劣至极:“你瞧瞧,还认识她吗?”
男人瞳孔骤然紧缩,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不……不……”
“她今年只有八岁,”影子按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你把石头砸进她的头颅里时,她还哭着说,不要杀我,哥哥不要杀我……”
“不……我不是……不……”男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还有这个……”影子一个个给他指认。
“他好像是你那个上司?我听见他喊你的名字,他看起来不太喜欢你,但是跪下来求你的时候,看起来挺可怜的……”
“不是我……别说了……”
“这个是被你用钢筋扎死的……拳头、刀子、甚至是围巾……”
“不,滚开啊,不是我,你放开我……”
男人被摁在一张张死不瞑目的尸体面前,他的脸就跟尸体的脸隔着半只手掌的距离,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我控制不住……是你,是你杀得……”
“你是啊,”影子抬起他的手,男人的手上全是鲜血:“你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记得?”
说着,他在男人的后脑上一拍,男人猛地一哆嗦,两只眼睛又开始涣散起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表情却从刚刚的悲痛欲绝变成了麻木。
“去吧……”影子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你还不够崩溃,还不够绝望,那就请,继续吧。”
男人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迈着机械的步子往另一侧走去。
在布满了黑白格子的空间里的某个角落,有几十个人正蜷缩在一起,他们浑身狼藉,脸上全是麻木的绝望。
男人的脚步声很重,一点点靠近,他每走一步,那些人就抖一下。
两天,仅仅是两天的时间,他们就由一百多人减少到了十几个,前面的大坑里全是尸体。
一开始人们还会哭泣、求饶,试图让面前的魔鬼回想起一丝人性。于是惨叫伴随着折磨,哭喊伴随着叫骂,整整在他们耳边回响了两天。
杀到后来,已经没有人再去求饶了,他们已经看出来,那个可怕的男人一定要杀死他们了。
“不……别过来呜呜呜……”
随着男人的一点点靠近,人群还是恐惧地往后瑟缩,你往后退一点,就会把别人也往外挤出来了一些。麻木是一回事儿,真正要面对死亡又是另外一回事,大家还是恐惧着祈祷,希望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己。
男人往前一步走,人群往后瑟缩一步。
“啊——”
不知道谁在后背推了一把,有个长发女生被从人群中推出来,一下子跪倒在了男人的面前。
“不,我不是,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别杀我我不想死……”女孩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却被黑暗里伸出来的无数双不知名的手给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