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摸到床榻的时候,一双大手瞬间将南弋捞了过去,顺带翻了个身,将她压着动弹不得。
男人沉沉的喘息声喷洒在耳侧,在黑暗里裹挟着她所有的感官,触动着她所有的敏感。
两人都未先开口,在较劲儿似的,都想占据绝对有利的形势。
兵不厌诈,这人竟然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
可耻!
听见想要的回应,君烨微微撑着身体,在黑暗里居高临下盯着身下的她。
月亮很是配合,浮云飘过露出光亮来,照得床头地面反光一样的亮堂。
“晚上夜不归宿,夫人该不会是……夜会情郎了吧?”
南弋没由来一阵颤栗,“君瑾华,你给我老实点!松手!”
可君烨不仅没松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在上下游走,故意撩拨。
“这种时候,我更喜欢你唤我夫君。”
“好啊。”
南弋突然抬起膝盖,用力翻身挣脱,掌握了主动权后死死压着身下的人,两只手一左一右按着钉在床上。
“情趣而已,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是吧,夫君。”
君烨轻笑着,借着月光将眼前人狡黠的模样看得更清楚,他撑着腿猛地向上使了力气,压着自己的人就稳稳当当坐了上来。
报复似的,他颠了两下。反客为主,大手重新落在了她的腰侧,将她困住。
“你去见他了,是么?”
南弋没有打算瞒他:“是。趁着机会试探,印证一下我猜得到底对不对。空相臣这个人装得倒是纹丝不漏,从他嘴里套出我想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可他越是藏,我就觉得这事儿更不简单。”
“他一步步引我去查去找,他自己却完全隐身,借慕氏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是禁足还是撤职,看似失势,实则是作壁上观,以退为进。”
君烨目光一直未从她的脸上移开,修长的手指在腰侧游走,轻轻落在腰带处。
“昌宁蛊虫猖獗,达官贵胄不见得手有多干净。他要是有心除了这些腌臜东西,何必会等到现在。可人有忌惮和在乎的东西,做事自然犹豫不决。所以,他不是不会不能做,而是不敢做。去清元门借力引慕家来此,他未必胸有成竹,而是在赌。”
腰带被轻勾着往前,君烨勾唇将南弋的手拉着压在自己的胸口,自己却顺势向她贴近。
衣物摩挲窣窣,床榻吱呀作响,沉沉喘息声被逐渐放大。
那双手眼看着又要对腰带做些什么,南弋一巴掌打了过去,君烨挑眉,眼底风流。
“昌宁尚且如此,整个大邺又能好到哪儿去。”
君烨继续道:“雷楚洲皇室无权,世家割据,宗门分势,近百年皆是如此。然相比君主,百姓只信仰天神,供奉香火。试问这一座座山,空相臣能越得过哪一座?神官也好,帝师也罢,兴衰变革之事非一时可为,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他出面出手铲除蛊虫,宗门世家能乖乖听话么?根本不可能。”
“饿虎扑食,未必不会杀红了眼。他有多少手段多少算计能抵挡所有世家?权贵之争,最苦百姓。如今相安无事,已是最好的局面。他是上位者,这些道理他可比谁都清楚。”
君烨抬眸看着她,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这些话。
南弋静静听着,眉头却越发紧了起来。
上位者的博弈,考虑的永远不止一面,计算的范畴有些超出她的预期。
君烨深谙此道,坐上了君王的位置,所以他比她更明白朝堂权势世家的博弈,甚至是猜出空相臣的目的。
“所以,空相臣如今被禁足撤职未必不是他的计策,是么?”
君烨轻笑:“他应该没蠢到真的打算把自己废了。赤月宗被灭以后……他比我们着急多了。”
君烨趁机挑开手上的腰带,快速一拉扔下了床,大手摩挲而上,寻觅而去,衣物散落,倒是什么都开始乱了起来。
“今日争取……早些歇息。”
*
坊间的传言比什么传得都要快,一日的功夫,温府门前被扔了尸体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昌宁。加之前几日温府被查抄,眼下温家已经成了昌宁大半热谈对象。
刑部彻查,来回传唤了温家不少人。隔日,温府门口却又出现了尸体。
“啧啧啧啧,你们可不知道,那都是尸块!血淋淋的,瘆人得很!”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我滴个老天爷!温家得罪谁了?”
“那是大半夜抛尸!应该是谁不怕死敢动温家?那温家家主可是个狠的……活阎王也称得上啊!”
外面传得热闹,温府里却安静出奇。
勾陈硬着头皮一五一十禀报了上去,顺带站得远些。
官府的人一趟又一趟来查,像是不长脑子的。好在出身温氏的几个大臣懂些事,没等家主放话,用了手段安排了自己人接手案子。
官府查案不算是什么大事,想动温家当真是异想天开。只不过外面那些话说得真是难听,怕脏了家主的耳。温氏的生意受损不少,其他世家闻腥而动,就等着机会下手。
“家主,眼下生出的这些事分明是唐氏商行的人做的。可敢对温家下手,真是异想天开,温家岂能是他们能动的。”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可勾陈如何也没想到,空相臣竟然能在家主大婚当日劫走了新婚夫人,那放了火的定是他的人!然而他更没想到,有人在帝师府门口同空相臣的人大打出手,还正大光明带走了夫人!
那日家主分明看到了帝师府门口的一切,破云弓已经是对准了带走夫人的那个男人,可为什么家主却放弃了动手?反而射箭杀了跟踪而来的……交易蛊虫的暗线人。
出现在帝师府门口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家主,那晚动手我们中计死伤不少人手,有人被捉了活口,眼下这消息都传进了宗庙长老们那儿,宗庙已经暗中商议了一次。”
其他的尚且无妨,只是宗庙的权利却是家主都越不过去的。一个家族的绵延兴盛,数百年来与宗庙脱不开关系。
勾陈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能让家主如此在乎,如此不择手段也要去得到。
那只是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方家小姐,而是来历不明的一个人。除了家主之外谁都不知道她是谁。
堂外的日光刚好落在温祭脚下,连半片衣角都未曾碰到。银制面具遮面,一身银纹缠枝玄衣,手上的珠串不急不慢地数着。
勾陈不敢多看。
“唐氏商行如何?”温祭问。
“闭店谢客,无人往来。商行里面人手不少,周围更是暗中布了人,那些人实力不低,路数颇怪,我们人手损伤惨重皆是因对方有杀伤力大的武器,尤其是他们手里能一瞬间炸开似的东西……我们遇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温祭幽幽轻笑,停了手中的珠串,抬眸看向了堂外。
“从前我见过那东西。”
勾陈有些意外:“您见过?”
“她一向聪明,喜欢研制独属于自己的武器,让谁都赢不了她。她在那东西上费了不少功夫,也起了一个特殊的名字——血莲咒。”
温祭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淡,接着彻底消失不见。
“血莲咒第一次沾着的血,是我的。”
他似乎是在讥讽着自己。
“让刑部那几个人做事干净点,替死鬼多的很,该给温家效力的时候别不中用。那些传言谁最爱说,就让谁彻底闭嘴。若是死了人……义庄的尸体也不多那几个。”
“你且和我去一趟宗庙……见见那群古板的老东西。”
“另外送个信出去,只说温氏的买卖……照旧。”
勾陈接下命令,“是。”
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家主肆无忌惮要把这动静做得更大。
这场蛊虫的买卖里,温祭竟然要把另一个人拉进来。
*
“大人,温祭他到底想做什么?”
盖着温氏印戳的信投进了帝师府,那信里只留了时辰和地点,另外……里面还有一朵干了的紫花。
申酉之分,八枫亭外。
温祭他是真疯了?他想作甚?
“把这封信……派人送到唐氏商行。”
“大人?您要送这信给慕家那些人?为何?”
空相臣看着那朵已经干透了的紫色花,眸色越发幽深,甚至久久出神。
温祭到底想做什么,他也想知道。
“这信送过去,大人,您不会是想让……慕少主赴约吧?”云野不确定地问。
可眼下,大人分明就是这意思。
空相臣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冰魄玉盒上,手指轻轻触碰着上面的纹路。
她到底是不想欠他一点,这样的东西她竟然都敢来送给他。不知是该说她太过仁慈,还是该说她太过清醒。
那日她既然能对他说出那番话,便能知道……在这场博弈里,他只会作壁上观,借刀杀人,不会让自己沾惹一点血迹。
有些手段尽管不耻,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借她的刀,让她替他杀人。
他未曾后悔过。
可那日……她分明在宫中书房外,将他的秘密听得一清二楚。
“同界外人生个孩子,延续血脉,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她是界外人。
她埋葬了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