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最喜靡费,今日设下宫宴宴请朝臣世家皇亲,只见那殿中内外锦绣如云,富丽堂皇。
琉璃碧瓦,画栋雕梁,一排排宫侍穿行其中,奉来美酒佳肴,金银器具,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这般富贵逼人的排场,南弋在盛京也鲜少见过。
只不过有趣的是,那世家的座位都安排在最前面。
不动声色扫视一圈之后,南弋淡淡收回目光,静静看着面前泡着红糖的水杯。
如此热闹的大殿宴会里,唯有她这一处无人走动,像是故意被人隔开。
这的确是温祭的意思。
先前有几个没眼色的想上来搭话,被温祭贴身侍卫挡了回去。加之近日温家风波不断,众人见此,纷纷会意避开。
“可有什么不舒服?”
这已经是温祭第三次问她。除了面前的红糖热水之外,温祭一直盯着她不准吃别的东西,只能吃他带着的食物。
眼下她戴着面纱,静静坐在他身侧,余光却看着周围。
比起盛京皇宫,她一路走过来发现宫中侍卫并不多,且把守有不少盲区遗漏之处。宫门三道,南北直通。第一道宫门查验身份,侍卫偏多,第二道才是真正的宫门,只有两拨内侍看守,第三道门由宫中禁军把守,守卫交替巡逻。
禁军……
南弋眸色暗了暗,帝师令可调用的是城外禁军,而这宫中禁军调令在谁手里,这就不一定了。
想来帝师府这几日,怕是整个昌宁最安静的地方了。
温祭握了握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她。
南弋微微抬眸,并未将手抽出。她看着温祭今日戴着只遮右半张脸的面具,凌厉少了几分,却也难让她想起从前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可温祭便是温祭,朔风死了,眼前人不是他。
今日她能在宫宴上,便能说明温祭知道背后之人来自宫中。或许她该大胆些猜测……温祭应该知道那人是谁。
南弋瞧着周围满眼富贵景象,不知这些能维持多久。
这可不是宫中宴,而是狩猎场。
*
宫侍高声,众人行礼,一身圣君锦衣的九闻执牵着身边人的手一同坐上了高位。
这是南弋第二次见到那位槿芫夫人。
的确是容色倾城,媚骨天成。
根据箫瑜调查的结果,槿芫夫人是乡野女子,承了圣恩才被接进宫中,至此恩宠不断。只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准确来说,是九闻执没有子嗣。
他大概是不能生。
啧,这么一想,好像比空相臣也好不到哪儿去。
越是反常越是有妖,这槿芫夫人怀孕之事怕是有些不太对劲。
“夫人有孕,本君甚是高兴。今日设宴,诸卿且开怀畅饮便是。”九闻执笑着道,抬手饮了杯酒。
“恭喜圣君,恭喜娘娘!”
“恭贺娘娘!”
世家臣子皆来赴宴,那位帝师大人却并未在场,其中缘由众人心知肚明。南弋却想,空相臣虽不在此处,却无不在此处。
帝师府在宫中眼线,怕是遍地都是。
越过人群,南弋目光遥遥看向对面空着的几个座位,眸色越发暗沉。
她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殿中高位上的两个人,不动声色收紧了手。眼下想要印证她的猜测与怀疑,只需要一个办法。
“瞧那位,温家主身侧的……当真是新入府的夫人?”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官妇道。
另一旁一位妇人轻笑:“不过是个侧室罢了,不知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温家主戴着面具,那新妇戴着面纱,这两人怪有意思。”
另一侧,底下大臣举杯推盏,好不热闹。
“温府的传言纷纷,谁曾想如今却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是帝师大人丢了职禁了足。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言差矣。李大人,这以后的事,怕是谁都说不准罢。一步登天,一步堕崖,一念之间呐。”
那位大人停了手中的酒,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诸位同僚各在其位,各谋其职,何来争执,来,今日且喝酒!”
“圣君多年未有子嗣,这位怀有身孕的宫中娘娘日后可谓是能一世富贵了。”
“此话太早,一世富贵也得能生的下来才行。”
……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谁都不知来日是何光景。
九闻执于高座之上,杯中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面颊微红,神情慵懒,淡淡看着底下一群身着官服的大臣、华服锦衣的权贵,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可当真……无趣啊。
“君上独饮,妾可不依。”
珠翠满头的女人轻笑着,玉容粉面,远山眉外点了一颗小痣,媚态横生。
宫乐靡靡,富贵满地。
九闻执看着身边人抬手将杯中盛满了新酒,玉杯轻碰。
“妾与君同饮。”槿芫夫人笑着,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领口前露出大片皓白的肌肤。
九闻执大笑着,俊朗的眉眼间尽显风流,殿内许多人朝着此处看了过来。
“夫人有孕,不可饮酒。若实在嘴馋,本君让人取些芙蓉露来饮。”
九闻执抬手碰了两杯酒,皆一饮而尽,丝丝酒水流出嘴角,沾湿了面前的衣襟。
醉意上了脸,红了眼角。
九闻执垂眸,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大手轻轻触摸着槿芫夫人的小腹,少了些帝王的威严。
“这是本君的第一个孩子。”
“这是上天恩赐。”
“本君,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槿芫夫人微微一顿,然后笑着将手也覆了上去,双股玉镯轻响。
“妾,亦是如此。”
九闻执抬眸,却并未收回手,目光如渊,带着些许眷恋看向眼前的人。
他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
“还记得本君在宫外,见你的第一面么?”
“臣妾当然记得,那年南平林郊里的春花开得极好,漫山遍野。妾身在花海之中,与君上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