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银辉满地。
周云平手持利器品阶的长剑,剑身上泛着森寒光芒,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盯着不远处的布衣少年,恨不得用目光在其身上刺几个洞出来,让他毙命当场!
诚如布衣少年所言,他比死去的鹤劲里师弟早来一步,甚至发现了陈知守的布局谋划,但一直蹲伏在旁,没有出声,坐视其踩入陷阱,身死当场。
他与鹤劲里平日里并未密切往来,也无恩怨纠葛,而今冷眼旁观,为了的不过“资源”二字。
紫霄派是大派不假,但门中弟子众多,资源有限,少一人分,自己便有机会多分润一些,更何况是此刻,宗门发出追缉指令,眼下又是大好机会,既能除掉鹤师弟,又能捉拿陈知守领赏,再不然与木师兄等人瓜分,进退皆可,美哉乐哉。
周云平已然视陈知守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其拿捏,只是……
这小子为什么如此平静,不对,不光是平静这般简单,他并未有将我等放在眼里?!
周云平没由来得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思绪至此,他也等不得木师兄先行出手,当即暴喝一声,持剑刺去!
“受死!”
周云平长剑一刺,快若雷霆,尽显“紫霄天道剑第四式——惊雷剑”的快之意蕴!
此外,他已将此剑招修行至圆满,乃是所学招式中,杀力最强的一击,仗之败了不少同门弟子!
死在这剑下的,亦不在少数。
陈知守看着那周云平刺剑而来,看着映入眼帘的一点紫芒,神情平静,缄默如石。
此刻的他已经不是蓄气境的武者,早已步入开窍境,凝练了眼窍,在周云平等人看来快若雷霆的剑光,于他眼中,也就是稀疏平常的一剑罢了。
故而面对这一剑,陈知守只是脚步一错,便轻松惬意地避开。
在周云平惊愕的目光中,陈知守的气势骤然勃发,如一头沉睡多年的玄龟被惊醒,发出愤怒的低吼!
那是空气传出的爆响!
他五指内扣成拳,一拳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龟蛇功第五式——龟蛇撞山!
无匹的势,横压而下,纵然有高山阻挡,亦将其撞得崩裂。
“噗!”
周云平顿感胸膛剧痛,嗓子眼一疼,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被拳势带着,往后倒退出去两三丈远,才勉强站住。
他眸中难掩惊骇之色,不敢置信这布衣少年居然有如此实力!
明明是开窍境的高手,何必假装蓄气境的蝼蚁……
自己之前的做派,在对方眼中,简直班门弄斧,如跳梁小丑,滑稽可笑!
想到此处,难言的羞耻混杂着惊恐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周云平面色惨白。
仅是一拳,他彻彻底底地败了。
逃跑的念头油然浮现于他的脑海,趁着木师兄几人围攻布衣少年的时候,假意寻求援手,立刻离开。
此人太强,我远非对手,留下来甚至要送命……周云平刹那有了决断,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忽地感到耳畔响起一道呼啸之音,紧接着传来闷沉的撞击之声。
“嘭!”
他无法控制地扭头看去,看见跟着木师兄一同来的一人,此刻正躺在地上,身子抽搐,气息微弱。
未等他想些什么,另一人也从眼前飞跃,“嘭”的一声砸落在地。
“啊!”
周云平面色惊恐,想要嘶喊出声,宣泄心中情绪,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陈知守向前走了一步,踏过周云平的尸体,如闲庭信步般。
短短十息光景,手持利剑的四人,仅剩下木任明一人,其余三人,一死两重伤。
当下已经是一对一的局面!
如陈知守之前预料的那般,木任明已经开了“口窍”,属于开窍境小成巅峰的境界,比自己多开了三处天生九窍,外加相应的窍穴。
但修行的功法远不如自己,招式的境界也有极大的差距,只能仗着武道境界与自己周旋,苦苦支撑。
看着眼前背着包袱的布衣少年,木任明神情肃然,不露丝毫恐惧之色,但内心早已掀起惊天波澜。
此人太强太强,若非自己境界高于对方一头,怕早是拳下亡魂。
‘孙平川师弟与之相比,也远远不如……’
他与孙平川师弟交过手,当初对方在仅开“眼窍”的情况下,只能艰难的战胜“四窍”的自己。
‘我紫霄派怎会遇上如此大敌,待其成长起来,怕是抬手间,就能灭了紫霄派。’
想到此处,自幼被紫霄派收养的木任明的眼中,终是流露出惊恐来。
而陈知守对此毫不在意,施展神行百变,欺身而上,拳镇长剑!
木任明咬紧牙关,体内真气鼓荡,施展紫霄天道剑法,想要破开陈知守的拳印,但对方身形飘逸,忽前忽后,最终只能被动抵挡。
“给我开!”
突兀地,一声暴喝。
陈知守以精神力驾驭这数十拳来积蓄的气势,如平地惊雷,令木任明心神一震,呆若木鸡。
十五息之后,偌大的院落内,仅剩陈知守一人站着。
他未做停留,跃上高墙,消失在夜幕里。
…………
“混账!”
一道怒喝声响彻殿宇。
一名须发皆白的道袍老者怒而起身,指着地上的十八具尸体,喝道:
“我紫霄派何时受过这等折辱!
“林景,你有何话说!”
老者看向左侧为首的负剑青年,皱纹深深的脸上布满霜色。
作为执掌天丰城一切事物的主事人,林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别说,此次行动还是由他发动并率领,若不能说出个一二来,免不了重罚!
迎着众人的目光,林景向前一步,拱手一礼道:
“秦师叔,此事确实是弟子过于疏忽,这十八位弟子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弟子愿随师叔回宗门受罚。”
什么!
听闻此言,殿内一片哗然,在场所有弟子皆露出惊愕之色。
林景是谁?紫霄派上一代的大师兄,如今天丰城的宗门主事人,依靠过人的手段将城东打造成了“聚宝盆”,每年往宗门内输送的钱款资源,难以计数。
若非境界不够,他早已是紫霄派的一峰之主,就是未来的宗主也未尝不可!
哗然之中,秦金忠不动声色地扫过林景,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次行动,是折损了紫霄派的颜面不假,但面子这种东西,只要实力在,什么时候都能挣回来,再说,眼下得到消息显示,昨夜并没有产业损失,只是死伤了几位弟子罢了。
这十八人中,他秦金忠能说得上名字的,也就木任明一人罢了。
他以此表态,林景顺势低个头,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林景眼下的回应,让秦金忠着实有些看不透,于是他索性忽略这点,转而道:
“此过先行记下,本长老自会上报宗门,眼下还是处理那些凶徒,挽回颜面要紧。”
他袖袍一挥,又坐回位置,威严而古板。
“林景,你可有头绪?”
林景闻言借坡下驴,“回秦师叔,那凶徒共有四人,两男两女,其中的一男子已经被我等抓住,就关押在这墨云山庄内。
“其余三人,我已经派人拿着画像去了府衙,相应的告示已经张贴出来了。”
“嗯。”秦金忠神情柔和了些,道:“你可问出来历?”
“无论弟子如何行刑,那人始终不说,弟子想请秦师叔前去一看。”林景如实说道。
“走,领老夫去。”秦金忠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
林景迈步跟上,留下众人在殿内缄默。
出了偏殿,秦金忠扭头看向林景,传音入密道:
“林小子,你刚才的话是给师弟师妹们表个态?”
林景听闻此言,默默叹了口气:
“不瞒师叔,回宗之事,确实是弟子的肺腑之言,但眼下却是不成了。”
“为何?”秦金忠挑眉疑惑。
“师叔可听说过左闻道这个人。”林景没有隐瞒。
“号称‘算无遗漏’的那位?”秦金忠神情严肃起来。
这一位是地榜七十八位的强者,精于卜卦测算,手段通天,但他测算有个条件,那就是不测无缘之人。至于谁是无缘之人,由他自己来定。
林景点点头,眼中有幽芒闪逝:
“左先生言,我命中有劫至,想要渡过此劫,首先需要有人替死,先前的秦宁师弟和昨夜十八位弟子就是替死之人。
“做完此事之后,若我能因此事而受罚离开天丰城,则劫过,反之则要应劫。”
“这么说来,你小子是生是死,就在刚才师叔的一言之中。”秦金忠眯起眼睛来。
“弟子不敢怪罪师叔。”林景道了句,后补充道:“左先生说过,此劫虽凶险,但并非死局,还有生路可选。”
说话间,他推开观澜楼三楼的一间房间,迈步走了进去。
秦金忠也跟着走进,开口道:“你小子不错,我等也看中你,说吧,要师叔怎么做?”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秦金忠的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走在前面带路的林景竟凭空消失了!
“哐当!”
与此同时,打开的房门闭合起来!
昏暗的房间内,碧绿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出现,一朵接着一朵。
秦金忠面色极为难看,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当即心念一沉,周身有噼里啪啦的紫雷闪烁,想要破门而出。
哗啦啦。
有锁链的声音响起,如同牙齿摩擦发出的刺耳之音。
门外。
林景低着头,看着掌心的两条血色纹路,一动不动,如木雕泥塑般。
忽然,他的眼中泛起光彩来,见两条中,较长较浅的那条血纹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条较深、较短的。
“一名开天境三重的武者,只能抵过一半不到的劫难?我林景的命何时这般贵重。”林景眉头一挑。
沉吟少许,他转身将房门推开,见灯火通明的房内,一道枯瘦的身影背对着他,咀嚼声在幽幽回荡:
“嘿,你小子的运道还真是好,秦金忠这家伙这次来,不光是为了你,还为了一件即将成熟的宝贝。
“可惜了,我走不开。
“这样吧,你替我拿到,我为你挡灾,如何?”
林景没有犹豫:“任凭吩咐。”
那声音再次响起,变得威严起来:
“那东西在天丰城外的迟云山上,乃是你们紫霄派开派祖师的师尊留下的物件,名为‘金雀儿’。
“还有二十六日左右就要成熟,你要在这之前取来,可明白?”
林景一拜到底,恭声道:“是,金师叔。”
…………
“嘿,方师姐你别说,这个叫陈知守的小子,还挺会做事的。”
唐柔柔蹲下身子,从一口枯井旁的土堆里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白色荷包,用手摸了摸,摇头道:
“只可惜他并不信任我们。”
方宁霜提着剑,嗓音清冷如旧:“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信任两个来历不明,自说自话的家伙。”
“这么说也是。”唐柔柔收起荷包,五指掐算了一下,秀眉微皱:“不行,还是算不出来。
“师姐,这下可怎么办?”
她看着足有丈许高的围墙,视线越过墙沿,看向蔚蓝如镜的广阔天空。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方宁霜淡淡道。
“师尊的卦象都说了,此人会带我们找到宝物,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不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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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柔柔嗪首微点,眼眸微亮:
“师姐的意思是,那姓陈的小子无论如何都与宝物的出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