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衫虽然打心眼里不愿意,但也不敢反驳母亲的意思。端起碗,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一口气便灌了进去。喝完赶紧吃了口菜,这才压制住嘴里的苦腥味儿,没有吐出来。
见小衫一饮而尽,灵葵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只是她实在忍受不了这股辛辣苦涩的味道,没喝两口,便干呕了起来。
小衫见状,安慰她道:“喝不了就算了,不用都喝完。”
“那不行!都得喝完!要不然这药就不管用了!闺女,听妈话,都喝完。”婆婆像是一尊门神,守在灵葵身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碗里的药酒。
小衫看着灵葵痛苦的模样,再次鼓足勇气,劝慰起来。“妈,要不然我替她喝吧。”
“生孩子你也能替呀?”婆婆的话,斩钉截铁,还伴随着一个大大的白眼,让小衫再也不敢开口。
灵葵看着婆婆期待的眼神,她知道,那不仅仅是期待着自己将药喝完,更是期待着能抱上孙子、孙女。想到这里,灵葵抑制住胃中的翻涌,喉头的恶心,咬紧牙关,一股脑便全都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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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是婆婆长篇大论的劝慰,在婆婆口中,灵葵和小衫的日子过得再舒服不过。首先,两个人都是本地人,一不用为户口发愁,二不用为房子发愁,三更不用为两家父母养老发愁。自己是人民教师,小衫的爸爸、灵葵的父母都是国企退休职工,不光有医疗保险,而且退休金丰厚。别说自己花不完,就算是他们两个年轻人不上班,都养得起。两家又都是独生子女,没有复杂的亲戚关系,两家父母更是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他们身上。现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下一代。要是能有个孩子,两家老人也不至于这么无聊。最主要的是,趁着他们身体还硬朗,也能帮忙照看。
灵葵附和着婆婆的言语,虽然觉得她强势,经常勉强自己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但也能感受到她的一片善意和热情。她从不要求自己做饭、刷碗、做家务,更不要求自己生活节俭。反而总是怕她和小衫的钱不够花,给自己塞红包、买补品。灵葵不知道有小孩以后,她和婆婆会不会像徐洁婆媳一样,经常因为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吵架;也不知道会不会像表姐沈君梅的婆婆一样,从不插手儿媳的生活,只顾自己出国旅游,完全查无此人。但她相信,自己要是有了孩子,全权交到婆婆手里,她一定是会非常放心的。
婆婆口才了得,越说越高兴的她,直接抢过公公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讲述了一件白衫上小学时,鲜为人知的趣事。
婆婆还没讲出口,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白衫却难为情地打断了母亲的话,仿佛在他心中,那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可强势的婆婆还是执意说了出来,带着调侃与嘲讽的语气。
那是在白衫刚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课间跟同学抡跳绳,其他同学则排着队挨个跳。结果对面抡绳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手,导致白衫手中的跳绳正好抽到旁边一个女同学身上,将她绊倒。说来也巧,正赶上那女同学第一次来月事,同学们看见她裤子上渗出的鲜血全都吓得惊慌失措,呼喊着说白衫杀人了,说他是杀人凶手。而白衫当时也被吓傻了,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到隔壁班走来一个高年级男生,怎么说他也是大孩子,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便把那女生送去了医护室,并驱散了班上呼喊小衫是杀人凶手的同学,帮小衫解了围。
因为这件事,同学竟都开始喊小衫是杀人凶手,并且以此作为他的外号,而小衫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了下来,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直到一天听那个女孩的妈妈讲述,婆婆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被那么多孩子追着叫杀人凶手。
婆婆继续说道:“人家那妈妈还挺好,让我回家安慰一下小衫,这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就说这孩子小时候多有主意,什么事儿都不跟家里讲。”
婆婆随后指向小衫,“你现在结婚了,可不能主意那么大了啊!什么事儿都得跟媳妇商量,听见没?”
小衫被酒精烧得满脸通红,只低着头,有气无力回答道:“听见了。”
小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多的,他虽然头晕目眩,但当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他的无助、恐惧,就像一把刀,深深插入他幼小的心。每每午夜,他还会因为被同学围着叫杀人凶手而惊醒。直到那个高年级的男孩出现,他站在小衫面前,对众人说:“他没杀人!别起哄了!都走!都走!”
那种被保护、被救赎的感觉,是小衫终生难忘的。像是深陷泥潭的垂死之人,突然被一只伸出来的手给拉了上来。原本绝望的人生,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就因为这件事,小衫整整一个学期都被同学叫杀人凶手,然而每每被人嘲笑,都是那位学长出面帮他解围。他总是挡在小衫前面,对其他人呵斥道:“他没杀人!都走!都走!”
多么肯定的话语,虽然只是几个字,虽然他说完就会匆匆离去,但这对小衫而言,却是往后余生的温暖。小衫经常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他,只为能跟他打个招呼。小衫知道他家跟自己家住同一个方向,他的爸爸跟自己爸爸在同一个工厂上班,小衫也想跟他一起上下学。但看着男孩身边围绕着同样高年级的同学,他只得望而却步。小衫只敢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和同伴聊得眉飞色舞,跟同龄人一起嬉戏打闹。小衫喜欢他的热情开朗、羡慕他被朋友围绕、更崇拜他的高大伟岸。像是一种依恋,整个学生时期,小衫都在校园搜索着他的身影,仿佛只要看到他,心底就会莫名升起一丝暖意、一种安全、一份快乐。
然而就因为这件事情,小衫变得开始讨厌女生,讨厌女生因为来月经而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刚上小学就落得被全班同学嘲笑的窘境,以至于后来连一个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没有。在他内心深处,更觉得女生来月事是一件很脏,并且很矫情的事情。这种疏离感让他不仅对那天的女生厌烦,更对所有女生都厌烦。所以他从未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妻子灵葵,都会莫名的想要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