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在前头引路,先是接上了已在府衙门前候着的马车,然后到了那道士租用的客栈别院。
季通忙前忙后卸行囊,皆是小楼平日用度。玉香则在屋内接过后拆开包裹,一一擦拭干净。
至于何公子,他被杨暮客与那厨青拉走问话。
小道童在偏房外小心翼翼地将屋门掩上,抱着手门外候着。
杨暮客先看着厨青洗茶,问,“在西岐国听闻周上国在支山国的山上。不知这山多高,地多广?”
厨青摇摇头,“若以支山国来看,那的确本国立于支山之上。周上国地处高原,自龙元胎衣相撞隆起所成。四周皆是洼地,遂可称高上之国。边界支山比那支山国盆地高三百七十余丈。高原土地广袤,水系丰沛,土地三百多亿亩。”
杨暮客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初听以为这周上国就是建在一座山上。想来也是道听途说之言。”
“其实此说并未有错,只是难以想象罢了。”厨青笑笑给杨暮客斟茶,然后问那何公子,“还怕吗?”
何公子动动嘴唇,“不怕。”
杨暮客抿一口茶,“不怕就好。初见你觉察有短命之相,但当下面相却已大改。磕碰中许是掉了牙,挡了灾祸。”
何公子听后舔了舔左腮那跟着季通跑路时摔掉的牙缝,觉着这少年道士越发深不可测。
厨青定睛瞧了瞧,佩服道,“大可道长果然道法精深。”
杨暮客放下茶杯笑道,“谬赞……谬赞……厨青道长可否为贫道解惑。自打上了岸,意外接踵而至。贫道心中满是谜题。”
厨青指着那何公子说,“这位是把钥匙,而大可道长则成了持钥之人。”
杨暮客锁眉问,“此钥匙能开什么锁呢?”
厨青长吁,“国战之锁。”
杨暮客搔搔眉头,“那厨青道长是来取钥匙?还是?”
厨青道长取一个空茶杯,“这位是王上。”
杨暮客一旁点点头,何公子也抬头看那厨青的解释。
厨青再取一个空茶杯,“这边是政院……这边是勋贵。”说完他咔嚓一下将那代表勋贵的茶杯捏碎,拨成两边,“勋贵里有贪财的,有贪功的。自不能混为一谈。”
杨暮客看着茶桌,“那道长为何方奔走?”
厨青将茶壶提起,给王上那一杯斟满茶。“敬王上。”说完将茶水倒在了地上。
杨暮客打趣道,“这算大不敬了啊。”
厨青清亮的眼中全是坚定,“敬的是那先王。”
杨暮客了然点点头。
厨青继续解释着,“我国曾战败赔款,此乃本国立国后首败。也是国耻。历代王上忍辱负重,只为一雪前耻。何公子,你家祖曾为先王舍生取义,贫道是敬佩他的。”
那何公子低下头,“小人远居海外,家中之事不甚清楚。”
厨青听后摇了摇头,“你不信贫道,不敢言说罢了。”他转头继续跟杨暮客解释,“知州刘大人乃是本朝丞相学生,丞相是政院之首。他以为丞相是止战派的,所以他封城,签署了何家后人的羁押文书。那个鸿胪寺的许大人是勋贵之后,他伯父仍在军中任职,当下为卫戍左旗将军。所以他是勋贵主战派的。”
杨暮客听完与所知信息比对了下,点点头问,“那位通判又是哪一边的呢?”
厨青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犹豫了下,“啥也不是。”
何公子就像一只猫,端坐着在两个的道士视线中时那般乖巧。而当二人视线离开之时他则开始到处观察。
杨暮客觉着有趣,但又不想先逗他。厨青作为肩负要职的周王亲信,自然有些话需要挑明了说。
厨青将热水浇在茶宠上,慢慢悠悠地说,“何玉常,贫道说你是钥匙,大可道长是持钥之人。你或许不以为然,甚至不满。不妨了当地告诉你,你何家之财,从不独属你何家。”
何公子听后那一脸无辜与无助不见了,甚至眼底露出了些许阴毒。“小子当然知晓,否则我何家又怎会被驱逐呢。”
厨青感慨这小家伙的痛快。固然是个蠢材,但也非一无是处。阴毒的性子颇有何家之人的风范,若是再隐忍些,命或许能长些。厨青了当地说,“如今王上急需粮饷,是该动用何家产业的时候了。”
杨暮客听得津津有味,感情这何家被那周王室当成了储钱罐。而且看来那周王不打算做一锤子买卖,敲碎了取个干净固然痛快,但将人皆安顿妥当却也稍显仁义。或许这何家日后还会富贵很久。
那何公子咬牙切齿地盯着厨青,“你这道院清修的道士,却给那周王做牛做马,不知你修的是什么道。”
厨青嘿嘿一笑,“小家伙,贫道俗姓乃是周。即便不是姓周,生为本国之人为本国做事,何来牛马之说?”
何公子不屑哼了一声,“就算我是钥匙,那与这异国贵人有何干系。你说他是持钥之人,莫不是这周上国人才凋零,要靠着外人才能保得我命周全?”
听到此话杨暮客重新打量了下何公子,想到那日甲板初遇之时他也算少年张扬。遂开言道,“贫道以为生死忧患让玉常公子丢了那股心气,这两幅面孔倒是乔装得真好……你知贫道是外人,那应知这周上国上上下下,识得你何玉常之人,无不利益攸关。唯贫道无所挂碍,厨青道长言说我为持钥之人,为的便是你抵达何家祖产之前,不得有人左右你。”
厨青听后肃颜,“大可道长七窍玲珑,是贫道多言了。”
哪知那何玉常此时怒不可遏,竞大胆地指着杨暮客说,“我何家资财,你们说那国祚所用便要收走。你这外来道士还言说不得有人左右我……无耻!无耻至极!一个外人你能得着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