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您以为呢?”
季通终于笑了,“我以为就那个茶壶呢。”说着他指了指炉子上坐着的大瓷壶。
店小二哈哈一笑,“您头一回走这条道吧,咱们客栈最是诚信实惠。”
季通憨厚地点了点头。
店小二指着楼梯下的一个门口,“您瞧见没,那就是热水间。三文的热水你是在那。您要是买十文的,我还得给您送上去。那单间屋里也是有备着木桶的。”
季通赶忙摆手,“十文的就不用了……”
店小二拿起笔在那账本上记下,乙字号单间,一日,热水三文。然后对季通说,“住宿是八十文,您需得缴纳保钱一百,屋内要有损耗会在保钱里扣。热水三文,晚间入住我收您劳务费三文。拢共一百八十六文。”
季通听了账眨眨眼睛,“这……这……也太贵了……”
“您要是不损坏屋内用品,一百文会退还。实际就缴了八十六文。说实话,您要是真嫌贵,就住通铺,二十文,也没有保钱。交钱入住。”
季通叹了口气,摇摇头,“不住通铺。”说着他就撩开衣襟,往里头摸索,低头含胸借着光看了看那一沓,抽出一张一贯通票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
“收您一贯,应找八百一十四文钱。”说罢那小二又在本子上写了账。
季通扛着包上了楼,不多会儿带着屋里头的巾子下楼洗漱。洗完了那小二从前台走出来,问他那鞋子和车子要买不,说早上换了班就帮他张罗。
季通点了点头,说要的。
小二走进热水间收拾浴桶。
浴桶很干净,小二嘿嘿一笑。这行商泡了半天也没啥脏,就是些雪水的尘土。看来也是个新手,要么就是家道中落,迫不得已的汉子。他一抽桶下的挡板,哗地一声,脏水流进了石槽。
泡暖和的季通回到单间躺在床上。通铺三十人床位,只剩下两个。这二十八人有没有歹人?
丙子号单间共十二间,还剩四间。其余的房里有没有歹人?甲子号上房无人。似乎那群住客领头的也不在意享受。
账上通铺的人没买热水,买了不少吃食。六人份送了一次,五人份送了一次,前后差了两个时辰。都是便宜的干粮。但他下楼路过二楼通铺的时候闻见了肉味儿。
他闭着眼睛开始养神,想着刚当捕快时候老师傅的教导。
“医生讲究望闻问切,咱们刑部捕快也有四科,跟,盯,问,查。
跟。若路中无人需坠坠而跟,视野之极,不可近前。若路中有三两人则需隔人而跟,视野之隐,不可漏行,时常更换,可近可远。若熙熙攘攘,需多人来跟,前后更替,不可使之溜走。
盯。定点不动者,使之不脱视线之外则为盯。盯不可以目光直视,不可与其视线相交,不可停留其所视之物。以余光一扫而过,不能时时盯看,专注于眼前之物,多目视移动之人,其中律动,需经年日累。
问。不可开门见山,需出其不意,旁敲侧击。
查。查为最难,需以身入境,仿若其本人于其境中,所想所做。”
那些歹人要在这集市动手,定然是暴起伤人,然后四散而逃。不知这集市热闹否,他们会乔装成何人?此地既是集市,定然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者众。远处还有几栋高楼但黑着灯,那么那些楼里是否有歹人?方才大街,空无一人,无人在外盯梢。他们是否有确切信源?
没有更夫的夜如此漫长,东方迟迟没有放亮。
大雪已经积累厚厚一层,杨暮客坐在篝火前打坐,篝火上串着一根烤老鼠。这是他特意为巧缘准备的。
不大会儿北边儿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巧缘回来了。
厨青下车裹了裹厚厚的棉道袍。他坐在杨暮客边上伸手烤火,“怎么是大可道长在值夜,季壮士呢?”问完后他活动下手指拿起火堆边半埋的竹筒。
杨暮客嘿嘿一笑,“我那护卫在外五年未归,昨晚上他家里来人说他媳妇有孕了,这不赶忙回家生孩子嘛。”
噗……厨青喝水呛了一口,“咳咳咳……季壮士缘是生孩子去……生孩子好……这是喜事儿……”
杨暮客招呼巧缘过来,一把把烤串上的老鼠塞进巧缘的嘴里。巧缘抖了抖身子,一身肌肉上下蠕动。背上那双靴子被甩到杨暮客的背后。
老道士扭紧竹筒盖子,抬头看了看东边儿。缩着脖子叹了口气,“也不知什么时辰了,人老了,睡不着。”
杨暮客抬头看看天,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角,“卯时三刻,不早了。过一会儿就该早课了。”他摸了几下巧缘的鼻梁,然后巧缘转身叼起绑着靴子的绳子丢到了车架上,季通的行李堆里。
听完这话厨青低下头脸色有那么一瞬变得铁青,然后一张老脸开怀笑道,“大可道长向道之心让人佩服,这荒郊野岭依旧课业不坠。”
杨暮客谦让道,“贫道一人早课多无趣呢,你家徒弟也喊起来。我等三人一同念经。”
厨青苦着脸,“这不好吧……若是吵了车中贵人休息怎办?”
杨暮客摆摆手,“无妨,家姐所乘马车里衬一层厚棉,还有羽绒被覆于其上。隔音好得很……”
厨青张了张嘴,终是点点头。睡眼惺忪的小道童被老道士薅出了被窝。
过不多会儿,何玉常缩在兽皮睡囊里两眼血丝,冻得瑟瑟发抖。邦邦木鱼声跟着他额头的青筋一同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