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与穗光相谈许久。
这扶礼观首日安排杨暮客一行人观赏梅园。梅园中有俗道学府。这俗道学府是周边小国和周上国的俗道进修之所。
中午就在梅园用餐,傍晚时分,落日余晖与极光云海交相呼应,乃是一个奇景。
第二日则要乘风去扶礼观大殿。因正法教真传与天道宗真传俱在,紫明道长可与两位上人欢聚一堂。
第三日则由穗光引杨暮客去经阁,方丈听闻紫明道长喜好读书,特许为紫明道长经阁开放一天。
小道士对扶礼观的迎宾安排十分满意,甚至心生感动。他许久不曾体会这般周到的照顾。
相谈之后,穗光带着杨暮客去后殿用餐。本来八仙桌碗筷准备的四人份。但当下只有三人,杨暮客不知玉香为何没带小楼过来,他也不去问斯基道长。
杨暮客的位子单独放了碗筷,穗光与斯基坐右手边。左手那一侧空着,亦是只有一副碗筷。
桌上有鱼,有虾,有翠绿时蔬,有焖煮的肉。鱼是深海无鳞之鱼,独有一条脊骨。辣果与葱姜去腥,一点陈年豆豉,才蒸好不久。腾腾热气,鲜香扑鼻。虾是河虾,酱汁与陈酿腌制,似如青玉。汁水沿着冰块流动,那虾竟好似活着一般。时蔬是宽叶大菜,小炒淋油勾芡。晶莹透亮,像是玻璃。焖肉最是诱人,四四方方,红彤彤,肉脂压在汤水里。这一看便知是肥而不腻,软糯可口。除了这四个菜还有椒盐的炸豆,撒了碎芝麻的藕片,腌渍的鸟胗,一盆蒲公英凤卵汤。
此桌饭菜灵食乃是五行齐聚,暗合八卦。足见后厨用心。
杨暮客饭桌上听了许多恭维之话,他也不多言。知之为知之,修为低,那便多听多看。最重要的是多吃。
吃饱散场后,那迎宾之酒的酒劲终于上头。他虽走得稳当,但觉着世界摇摇晃晃。两步一停,三步一看。
一个游神总在前头候着,终于待那游神停住不动,他知晓到地方了。
这是后殿隔开的一间小院,有单独的房门。
棒棒棒。
杨暮客拍了三下门。
“开门呐,道爷我回来了。”
季通打门一看,“哟,少爷喝多了?”
杨暮客翻了个白眼,“你才喝多了。饭桌上又没饮酒……”
季通嘿嘿一笑,“那您总不能是吃饭吃醉的吧。”
额……杨暮客努力睁睁眼,“这是那入殿时候的一杯迎宾酒,贫道又不善饮酒。有点儿上头……但!……贫道头脑清醒。”
“您快进来吧。”季通一把将杨暮客薅进来,关上了院门。
杨暮客断片了,从出了那大殿以后他再记不得任何事。出门看见季通瞅着他傻笑,杨暮客不明所以。
“大修士终于起床了,早课都耽误了。别人可是候着你呢。”
“臭贫,不是同去么?”
“嘿,女东家生气了,路上你且去哄人吧。”
季通赶忙跑出小院走到前殿喊了嗓子,“大少爷起床了,各位准备出发吧。”
杨暮客在后头挠挠头皮,小碎步跟了上去。
前呼后拥地出门去,小楼在杨暮客边上冷着一张脸。
“姐姐怎地不开心?”
小楼瞪着他,“我本就是脾气不好的,与你出行便不开心。”
杨暮客听完一脸茫然,他又何时招惹了她?然后杨暮客侧脸看了看跟在小楼身后的玉香。
玉香把脸转过一旁。
杨暮客慢一步,瞪着季通走上前。小楼也不管不顾,一个人跟着穗光往前走。
杨暮客把季通拉到身旁,轻声问,“我昨儿惹着她了?”
季通一脸惶恐,“山塘可不敢乱说。”
“我醉了酒,犯了什么浑,你说了好让我知道。不然我怎去哄她?”
“我的好少爷,您就饶了我。”
“有什么你不敢说的?”
“少爷您能说,可小的是肯定不能说的。”
啧。杨暮客听完就知从季通嘴里问不出什么。回头还是跟玉香打听去。
一行人上了浮石,穗光与迎客堂一众弟子站在前头挡风。因为是去俗道学府,所以这浮石跟世俗的飞舟速度相当。也不露什么灵韵,自然许多道法不可施展。
俗道学府占地数千亩,生态丰富。有农田区,工匠区,有观星台,有讲经阁。浮石落在平台卡槽之内,严丝合缝。
梅花开得正艳,粉的白的,红的黄的,胭脂吐蕊,朵朵压枝。
俗道学府自是有人迎接,扶礼观中的俗道皆是面目年轻之辈。杨暮客打眼一瞧便知修身功夫不浅。有几人竟是有宿慧的。
进了学府首先参观的是校舍。
此时校舍正是教学之时,杏坛上有老道讲经,下面三三两两挤作一团。这些修学的道士各有阵营。唯独有几人被排挤到最边上,但也学得认真。
这时那杏坛上的老道看到参观的一行人,笑了笑,“贫道讲民,诸位道长各国各有不同。但玄鹿国最为不同。其国无民,山主地主治下之人皆去一肾。与其说是民,不若说为牲口。却不如牲口,不知玄鹿国道长可否辩解一二?”
那被排挤到最边上的玄鹿国俗道面红耳赤,但又无奈起身,“我国道法不昌盛,人道仍受巫祭影响。当权者因惧农奴作乱,去一肾,减其寿,弱其性。巫师又以人肾喂养妖鹿数百年,其鹿肉,鹿血可为大药。除了农奴,国内人人受益。”
这时前面的一个道士站起来,盯着那道士看,“你玄鹿国贵人有多少?你言语中的农奴又有多少?孰重孰轻,你分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