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只是驻足观赏一下,看清了这修学道士是如何上课的,便离开了。那领头的俗道也不替玄鹿国辩解。
绕过工程院来到了观星台。观星台是一个圆形的广场。高于地面十多丈,有缓坡可登台。穗光介绍说,入夜之后,此处乃是此山最高,可观想完整的白虎星宿。炁脉走向也一览无余,而且距离罡风较远,俗道于此地观想不会被灵炁所伤。
再从观星台离开,到了梅园的食府。
小楼跟杨暮客依旧在打冷战。午宴本来穗光要作陪,但见上人认亲的姐姐好似不悦,遂不做打扰。所以饭桌上只有他们一行人。
终于杨暮客趁着玉香给小楼取水的时候,爽灵飞出尸身。凑到玉香边儿上问她,“我昨儿晚上说了什么浑话,惹了小楼姐不快?”
玉香依旧照常取水,用了传音的术法,“昨日道爷回来,闯进了女子住处。说一个人睡觉冷清,要我等陪着睡。”
爽灵听了一脸疑惑,他如今尸身没长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贫道为何如此一说?”
玉香冷笑一声,“道爷为何如此之说婢子怎会知晓?道爷又说自己只是寂寞了,不会使坏。还说那妖国的执宰勾引你,但道爷不为所动。又夸那狐狸精好看,便是身段便将我等比了下去。还酸了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这……”爽灵听完当真目瞪口呆。他确实觉着那女妖精好看。毕竟狐狸精嘛,他一直觉着狐狸精就应当是最好看的。
“于是小姐气不过,就问你要一首夸奖她的诗。”
“额。那贫道是如何说的?”
“道爷可没作诗。而是哈哈大笑一句,姐姐跟未长开似得,跟那狐狸精比个甚么?”
玉香自是不会说,她听了小楼的话,将杨暮客赶出了厢房,让他睡在地砖上。后面还是季通起夜将杨暮客背回的房间。
爽灵回了尸身,杨暮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醉酒耍酒疯,还夸那狐狸精好看。不就是作诗嘛。他盯着小楼看了起来,想做个文抄公,从典籍里挑一句夸咱家小楼姑娘漂亮的诗句。
这一看,将贾小楼看得发毛。小楼觉着自家弟弟瞧自己的眼神,跟屠户看肉货一般。
但想来想去,杨暮客没找着合适的。小楼美则美矣,略有娇憨,但身姿单薄,确实无甚本钱。亦非高挑,若说似那江南女子娇小柔美,却也谈不上。莫名想到李商隐的一句诗。
“巧笑知堪敌万几,倾城最在着戎衣。”这句话顺着嘴便秃噜出来。
声音不大,凑在一旁的小楼恰巧听得真。一肚子火起。怎地?那狐狸精便是身材好?本小姐便要着戎衣?
看到小楼面色难看,杨暮客也觉着这句诗不咋地。当然,不是诗不好,而是用在小楼身上不咋地。那冯小怜是个什么女子,我家姐姐又是何等高贵。搜肠刮肚,一句夸黛玉的诗念了出来,“似一朵轻云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似风拂柳。”
贾小楼眉毛一立,“本姑娘在你眼中就是个病秧子吗?”
这……“弟弟刚刚不是说了着戎衣吗。”
“哼,病秧子要去着戎衣。这是何等凄凉。咱家贾家商会落魄成这样,我一个孤女子,独身在外做买卖。弟弟你是没说错。”
杨暮客眨巴眼,呀哈?这姐姐还真脑补对了。这两句诗凑一起严丝合缝。眼巴前编的故事可不就是这么一出么?
可嘴上赶忙道歉,“我的姑奶奶哟,您若真是那遭着罪的。可哪还有心思跟弟弟使气。弟弟我昨儿被那酒灌昏了头,便是去夸奖那狐狸精,也是酒意,非是真意。我平日里可曾夸过其他女子。姐姐便是那独一份的,周上国时候,那些个王公也送过女子。弟弟可曾正眼瞧过?”
小楼哼一声,“你是不正眼瞧过,本就是下贱货。但那妖精又是什么货色。人家修行得道,又风韵犹存。谁知你是不是真的迷了心。”
杨暮客笑呵呵地夹菜给小楼,“弟弟修心净明,怎又会被迷了心。若是真有一天动了情,亦会与姐姐讲明。小楼姐此生必定要受弟弟照料,且安心吧。”
小楼抬头瞧了一眼饭桌上的人,呸了一句。
季通闷头吃饭,玉香捂嘴窃笑。
下午时候穗光引着诸位去梅园赏花,吃了茶。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回到了那观星台。
小楼迷蒙之后初次对修行之人的洞天福地有了概念。
东边是五色霞光,西边的橘红晕染。青灰色的天空群星闪烁,这不是被炁脉与罡风扰乱的虚假星空。
穗光跟着一起看,但日日看,年年看,再美的景色,也味如嚼蜡。他麻木地介绍着此处风景生成的缘由。
但观星台上的人却都没听进去。
小楼被真正的星空震撼了,她所读书籍中,星空无一不是变幻莫测的。多用于形容怪异的性格。瞥了一眼身旁的杨暮客,此时才知弟弟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
而杨暮客还在搜肠刮肚,想做一个合格的文抄公。
季通与玉香在一旁看着俩主子各有心事,他俩也没那兴致去观赏美景。
穗光不知怎地,嘴瓢了,舌头打结没说完整。此时才发现不说也罢。
晚上送回众人后,穗光带着斯基往精舍走。斯基小心翼翼地问,“堂主可有心事?”
穗光沉默许久,“明日要带上人去会见另外两位高门真传。贫道修为低微,方丈将此事嘱托与我。本堂主怕辜负了厚望。”
斯基好奇地问,“不就是三位高门子弟见面,有何难处?”
穗光无奈一叹,“你啊,还是浅薄了些。若只有正法教与天道宗,该如何处置?”
斯基即刻答,“自是安排正法教去见天道宗上人。”
穗光点了点头,“同理,若只有上清门与天道宗,亦是如此。那正法教与上清门二者,该如何处置?”
斯基再答,“当以身份地位和修为判断。”
穗光点点头,“眼下上清门人辈分高,却修为低。正法教真传成名已久,天道宗行走初证真人。何以分清主次?”
“这……”斯基也愣住了。
穗光继续说,“你要知晓,此次三人会面。是我扶礼观之机遇,是万载不遇的机遇。如何让三者都称心如意,才是紧要。那正法教真传心高气傲,这上清门的上人心思莫测。如何让二者满意?”
斯基此时才问出真正的不解,“为何我等要讨好二者?”
穗光笑了笑,不敢答他。扶礼观真的要一根筋吊死在天道宗这条路上么?住持嘱咐了很多话,他都没跟杨暮客说。因为他也觉着这是对天道宗的背叛。毕竟上清门与天道宗已经势如水火。
相传至今道人功德被这上清门小修士分走许多,便是道争之始,是上清门高人安排。穗光是受天道宗恩惠成道者。方丈的想法他打心底里不喜。但又不得不承认,当正法教介入之后,他们实难尽附天道宗。再想到翅撩海海主亦至,假正法教南岚馆之名,与冰夷龙种相谈。多事之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