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雾郡今日半边云,半边晴。
刚才还雷声隆隆,此时却艳阳高照。
李颉在大狱里等着过堂的日子终于到了。
司马彦坐公堂之上,郡丞和谢家孤孙旁听,谢家孤孙身后站着的是柳泉。
街道的尽头被阴云笼罩,但太阳照着囚车里的李颉睁不开眼。太阳怎地这么烈?李颉抱怨着。
堂上直接判处了李颉极刑,抄没家产。有那么一瞬间李颉动摇了。他还不想死。
司马彦看到李颉欲言又止,眯着眼问,“堂下囚犯可有新供词叙述?”
李颉低下头并未作答。
李颉回到大狱后,京都家中仆人前来探监。打开食盒,只有一盅一壶。仆人往盅里倒上一杯。
“少爷随主母去了薛家认亲,老爷可放心。”
李颉看着酒盅呆坐许久,“怕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老爷可有讯息要小的代传?”
“让老二出去游学吧。家里老大一个人照顾便够了,老二也到了学本事的年纪,总不务正业也不是回事儿。若主母同意,就把老二送出去。”
“是。”
那仆人盯着李颉一口饮尽,悄悄退去。
没过几天,由司马彦亲自牵头组织了贾家商会与鸿运礼炮的契约缔结仪式。朝堂上争了许久轩雾郡太守的新任人选,裘太师推荐学士张鹤,米太傅推荐工部郎中钱晶。最后圣人却选了工部侍郎董春青。前两个是四品平调,后一个却是三品降格为四品。
董春青是一路从工部升上去的,并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圣人意图也很简单,轩雾郡此时求稳,民政一切如旧,但河道疏浚需干练官员。董春青以疏浚工作为重。
郡丞接到董春青的时候松了口气,“春青兄多年不见,青春依旧。”
董春青看着未带纶巾的郡丞王必开,“必开兄如今华发早生,怕是这郡中事多劳心啊。”
“谁说不是呢。”
董春青见王必开答得痛快,“为兄初来乍到,不知这郡中可有要紧之事?”
“钦差大人代管,一切井井有条。鸿运礼炮经营之缺已经由贾家商会补齐,今年税赋与民生皆得保障。今日便是贾家商会与鸿运礼炮缔结契约的日子。”
“如此重要的事情,必开兄为何不去?”
王必开瞥了眼董春青,“你就打趣我吧……”
“哈哈哈哈……”
签了契约,留下了那些金玉。小楼自是不在这轩雾郡久留,当即差遣季通收拾好车马。下午他们就乘车离开了轩雾郡府城。
马车行驶在管道之上。
小楼在车厢里写字儿,写完了玉香端上银盆让小楼洗干净手。
小楼看着一旁打坐的杨暮客,“你这臭小子,杀了那尸妖。让人传得人尽皆知,锦旗不要,郡府嘉奖不要。那钦差大人亲自将嘉奖文书送来,你还不要。你图个什么?”
杨暮客睁开眼,“小楼姐没听过一个词么?”
“什么词?”
“沽名钓誉!”
“呸!这是什么好词么?”
“是好词啊。”
“呵!你杨暮客难不成还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杨暮客摇头晃脑,“贫道待价而沽,钓鱼也是愿者上钩。轩雾郡这点小事儿的名声还配不上贫道,这嘉奖拿了也显不出贫道胸怀。”
“那如何才能配得上你这臭小子?又怎么才能显得出你的胸怀?”
“缘分未到,贫道也不晓得……”
玉香抿嘴一笑,“小姐如今买卖惠及一郡之地,少爷斩了区区一个尸妖,也的确配不上少爷的能耐。”
小楼看看玉香,“你这蹄子向着他说话作甚。他有多大的能耐?何事不是由浅至深,由小到大。这臭小子嫌弃名声太小,那也该领下了,日后努力做得更好才是。”
杨暮客嘿嘿一笑,“小楼姐言之有理,不过贫道以后再斩了什么尸妖之类的,这些官员还是一个德性凑上前来,贫道嫌烦。索性当下就告诉他们,斩妖除邪这样的小事儿贫道做了便做了,莫要大惊小怪。”
隆隆雷声,杨暮客掀开车帘,临下雨前车里很闷。
这时他们行驶在一条大路两旁种着梧桐树的官道上。参天的梧桐树树干交织,像是一条无尽的绿色长廊。旁边跟着的游神也不再是轩雾郡的那一个,变成了一个骑在云雾上的小胖子。圆头圆脑圆肚皮,背后背着一个小幡。小幡上写着天工造物,木丹城隍。
这条官道由轩雾郡府城通往木丹郡府城。
途经一座大桥,大桥横贯一个水库。轰隆声不绝于耳,水库上游正在放水,防止夏日多雨产生洪涝。河伯是一条黑蛟,从江面飞起落在大桥尽头低头作揖。
小楼也看了会儿窗外景色,她自是没瞧见游神与河伯。
“弟弟,我欲开一家珍宝行。你可有什么好名字?”
“哎哟,小楼姐莫要难为弟弟。弟弟哪儿有什么学问起名字?”
“你不是能掐会算么?总要起一个合运道的,如此生意方得兴隆。”
杨暮客咂嘴,“那便叫不凡吧。”
“不凡?倒是简单明了。可有什么说法么?”
杨暮客从袖子里掏出折扇,摇头晃脑,“凤本非凡鸟,枝头何故停。取了个有凤来仪的寓意。小楼姐虽不喜凤,但和而不同。凡鸟为庸才,咱们不凡。就该叫个不凡楼。”
贾小楼眨眨眼,“呸。你倒是没忘记路中见着梧桐树,编排了这么个名字敷衍了事。不过寓意尚可。本姑娘应了,若是日后生意惨淡。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
“依小楼姐的能耐,这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木丹郡多密林,虽地处人道兴盛之地。但林中依旧有不少成了道的妖精。受人道辖制,这些妖精都在林子里头躲着。从没吃过人的妖精灵性自然,待成丹可化形之日自可寻个宗门去做灵兽。玉香感应到了几个气息干净的精灵,心中有些羡慕之意。
这些妖精若是得了正法,修行可比她这偏远蛮荒之地的妖精修行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