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忙引开话头,“您今日领出来那个中蛊之人,小神问清了来处。我与归宁已经寻到那神种巢穴。不知上人是否一同前去处置?”
杨暮客将凤冠揣进袖子中,对着西边怨气冲天的杜阳山脉欠身作揖,“贫道暂且帮不上您。”此话说完,鼾声便听不见了,于是杨暮客对神女说,“带我去瞧瞧那神种是怎么回事儿。”
神女乘风带着杨暮客往西飞,飞过一座座山头。来到了魏丁县东南方向的山村之外。
苗老六在神女旁边躺着,饿的头昏眼花。
这个叫归宁的神女已经布下了收束大阵,谨防神种外溢。
杨暮客落地之后,看见苗老六四肢肿胀,腹鼓如球。那中年人两个眼睛凸出来,腮帮子肿得已经看不见嘴。邪神神意显化,那两个眼球乌黑。
苗老六眼中,这叫归宁的神女是一个人面虫身的大蛾子,另外一个神女是个蜂后,拖着鼓鼓囊囊的卵囊。
才看到人模人样的道士,他哼哼唧唧地说,“道长,我要告状。两个妖精把我抓回村里来了。他们都是妖精!要害我!”
杨暮客看到苗老六这副模样还要告状,摇摇头。一个好端端的人,中了蛊怎就变作这个模样。他问边上的神女,“你们既要处置神种邪蛊,怎地还让这受害者遭这般罪。给他个痛快不好么?”
归宁不言,自然是那蜂后神女答杨暮客,“这人杀不得。若杀了,那村中放蛊的妖人就会察觉染蛊之人意外死亡。说不得就要逃了去。神种处置起来,可比瘟炁要麻烦的多。否则神主大人也不会差遣我们两个前来处置。”
“三十六个地方,皆是有神官处置么?”
蜂后摇了摇头,“且先处置了这离上人近的,莫要让神种扰了上人行路。其余地方可徐徐图之。”
杨暮客无言以对。
苗老六使劲蛄蛹到了杨暮客脚下,“道长,您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为非作歹了……”
似是真的痛改前非一般,漆黑的眼球两行漆黑的血泪留下,黑色的邪气不断顺着血泪飘散。
杨暮客腹中翻腾,不忍再看,对神女说,“与神官相识一场,还不曾问过神官名号。不知二位神官可否告知?”
蜂后欠身一揖,“小神名叫归情。”
另外一个一直不言的神女也欠身,但并未开言。
归情介绍,“她先天口不可言,名叫归宁。”
杨暮客挑了挑眉毛,哟呵,感情你们跟我师傅还是一个字辈的。大大咧咧地说,“贫道师傅叫做归元,你我倒是有些缘分。”
这俩神女听了后当真慌了,这小道士信口胡诌,这样的话怎能乱说呢。俩人赶忙跪下磕头,归情唉声道,“名号冒犯了尊师的名讳,上人饶命。”
啊,杨暮客张着大嘴,没成想这俩神官听了他闲言吓成这样,“贫道说笑而已,二位莫要放在心上。天下间同名同姓之人都多了去了。我并不忌讳这些。”
听了这话二位神女才站起来。
杨暮客咳嗽一声,“既要处置这神种邪蛊,那就开始吧。一会儿贫道还要回去睡觉呢。”
俩神女对视一眼,便开始显法。
功德一事,若是小门小户,自然不予理会。但上清门徒儿归山路过,俩神女遇见之后定然不能视而不见。功德分润上门弟子乃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这上清门弟子身份高绝,身负人道气运,还沾染了真人金炁气运。有他压阵其后,气势自然更胜以往。
归宁水袖一挥,无数飞蛾荧光闪闪,遍布山林之中。沿着地脉走向,将那神种逸散的神意尽数抹除。
归情两手挥了挥,飘出花粉阵阵。在空中变成了蜂群,冲进了村中。
马石在村子的祠堂抱着一根洁白的大腿,啃地正香。他鼻子闻见了一股怪味儿。忽然间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光点儿飞了过来,嗡嗡声乱了深夜宁静。
生生造化之法,吃血肉,补元气。以元气,染万物。一口黑烟从马石口中喷出。那些蜂虫簌簌落地。
可马石这妖人才通灵多久,又怎比得过神官放出来的蜂虫。那些蜂虫落在马石身上,毒针便刺入了马石肌肤里。
不疼,但痒。恶心人的痒。马石痒得满地打滚。
膝盖长出来两个带倒刺的硬壳儿,脖子下头密密麻麻出现鳞片,眉头一根触须嗖嗖往外伸,有三尺来长。
几个翻滚下来,那马石早就没了人样,十二条腿儿,一对对沿着腹部长出来。两只胳膊变成了带着螯爪的节肢。背后拱起,倒刺密布的硬壳戳破了衣衫。人变成虾,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
虾头口器嘶嘶嘶地发出声音,一口吞下一群蜜蜂。
归情用挪移之术,那虾邪从祠堂里拖了出来。而后一根金针从指尖飞出,顺着虾邪的头顶钻了进去。
虾邪身上雷光闪烁,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归宁指尖一弹,弹出一根细丝,细丝将虾邪捆住,使劲一勒,将虾邪勒成了数节。
只见金针进进出出,雷光电闪紧随其后。
杨暮客笑嘻嘻地上前一步,“贫道也掺和一手,二位神官不介意吧。”
神女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可不就等着您来收场呢么?不然怎用这般麻烦。
杨暮客平心静气,手中掐乾字诀,“敕令,上清九霄天火雷法,辟邪!”
此回他第一次用五行法加自悟的敕令施法,只见山村之上乌云凝聚,黑压压的有紫光闪现。一道紫色电浆光柱瞬间落下。
那虾邪受天地灵炁化作的电光洗涮一遭,消散不见。
杨暮客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琅不见玕……”
一只大手从空中落下,将那声音源头捏碎。
“本尊乃是合悦庵企仝道长,紫明道长不可言之方才名讳。”
额。杨暮客愣愣地看着大手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两个神女。
归情怯怯地说了声,“方才神主来过。我俩办事不利,耽搁了时间,竟然还让邪神意念苏醒。幸好神主以真人法力将邪神意念抹消。”
杨暮客龇牙一笑,“不可说之事,自然不必多言。”
归情和归宁都长吁一口气,这小道士虽然好奇心很重,但好在懂事,没有乱问。
杨暮客低头看着依旧在挣扎的苗老六,“你可还有冤情?贫道可代你向官家递交诉状。”
苗老六漆黑的眼球转动盯着小道士,他眼中那小道士是个金光闪闪的人。他似乎明白活不成了,尽量张嘴慢慢说清楚些。
“有。魏家分家曹管事强抢民女,我那未过门的媳妇被他以岁供没交为由,抓走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