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阁忍不住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而且看知颜的眼神似乎总有些明猜暗测的样子,似乎此刻在他眼里,知颜已然完全不是侯妃的高贵,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所以在语气上带着有些暗刺。
“梁启阁,铁大人问话,你是否有些僭越了!”
独孤焕也是看梁启阁极为不爽,所以此次提醒虽然声音不大,但那语气就是一阵的质问。
“侯爷,恕老臣失理,老臣有些急了,急着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所有点……”
梁启阁假意赔笑,铁恨却不在乎,然后看着刚被扶着站起来婷然玉立的知颜,说道:“方才梁大人所言,那么我就借他一问,不知侯妃有何说法?”
知颜此刻冷静至极,忽然展颜一笑,说道:“说法,还要什么说法,你们这些王城的顾命大臣,原本是城邦之肱股,难道你们比妾身还不更清楚些吗?眼下的枭城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破败状况,大王卧病这么多年,早已远疏权政,夫人尽管倾城之仰,但毕竟不能逾王权之矩,四位侯爷已亡了两位,一位本身天生臝弱多病,而眼下只剩下我们侯爷了。”
独孤焕听到知颜这般说话,简直震惊,这个时候他才以一种极为意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夫人,看得出来,这些话必然是独孤焕万万没有想到的话,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平日里温柔乖巧的夫人,竟然此刻说的话充满着大局观与政治色彩,而且语气那般的有底气,似乎都在为着自己在说话。
独孤焕侧着细听,他来了兴趣听下去,接下来知颜会说些什么。
“身为女子,自是无法越矩行事,但是我们家侯爷的事,妾身我一直视若重于我命,所以侯爷的前程鹏举自是妾身的操心之急,邦一日不可无君,城不可一日无主,而眼下的枭城已然多少年没有了王主事了,所以四下暗涌湍急,争权夺利,情势之危,有如垒卵,相信各位大人心中自是清楚的紧。”
知颜说到这里,很从容很冷意的眼光,扫向了全场的大人们,还奇怪了,有的大人还真的心知肚明的有些羞愧低下了头;有的却不以为然,但是目光中有些游离;有的干脆就视而不见,一脸的漠然。
独孤焕听到这里的时候,心头突然一紧,他好像听出一些眉目,似乎这知颜前面看似以大局的角度去分析形势,而突然如此要转向一心为自己的话……
独孤焕不敢多想,也只有听她继续说下去,看她有什么样惊天的之说。
“妾身作为侯爷的夫人,自是要为我家侯爷着想,侯爷虽然算不是上经天纬天之才,可也是一城英杰之所寄,枭城情势如此,难道各位大人就不好好想想,如何把我家侯爷立主为王,来真正主持眼下凌乱无章的枭城大事吗?这是情势所急,更是时之所望。”
知颜眼神中的凌厉慢慢绽露出来,而且一身的傲然之气完全把独孤焕给看懵了,眼前这人还是在自己身边服侍多年的夫人吗?还是那位娇弱温柔贤慧的妻子吗?她眼下说的这些话,分面上是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把罪责揽,而实则在暴露着独孤焕一心想谋位为王的实证。
“你在胡说什么?当时本侯问责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独孤焕气急败坏,用手指着知颜脸都气红了,可是手指着她的方向顷刻僵在了空中,一时间没有说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明白自己此刻发火指责是极为不理性的,因为眼下知颜的身份早已不在自己这一边了,所以自己气极之下说再多也是枉然的口水废话。
列位大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所有的人目光都聚焦在独孤焕的身上。
“侯爷,请先别激动,不如让侯妃把一切说完!”
铁恨在一旁略带安抚的劝道,而他更想听完知颜还会说出什么的事情来。
看着怒不可遏的独孤焕,知颜虽然被强绳缚身,但还是慢慢地走到独孤焕跟前,那种深情的眼光,一看便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其间多少的柔情多少的爱意,这不会假,可是独孤焕却看得有些虚伪恶心。
这个时候,知颜突然跪在独孤焕的身前,这一举动全场讶然。
“侯爷,前时在后堂妾身对侯爷的坦诚没有一句假话,而今日所言之事,也没有半点要置侯爷于不义的意思,妾身对侯爷的情苍天可鉴,自然一心只为侯爷好,虽然当着列位大人的面所说的,固定是有些看似谋篡之心,可是眼下枭城是什么情,看侯爷日日夜夜为枭城之事寝食难安,妾身自是心疼倍加,妾身帮不了什么忙,只想当着所有重臣的面把枭城的大局稳住,已是刻不容缓了,若是侯爷再不站出来主持大局,那么往下整个情形便将一盘散沙,那么天下其它城邦必然趁虚而入,那时候城将不城,邦为奴邦,难道这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知颜跪着抬头深情地看着独孤焕,说了这么一番言语,旁人都听得出来,这必然是发出肺腑的,字字句句有如泣血,而且片片面面皆观大局,想不到一个王侯夫人,平日里深入浅出的,竟然有如此的胸襟及眼界,这个就不得不让所有在场的人想到定然是时常听到独孤焕的说法而耳濡目染,再加上知颜怎么看都是一位识大体注大局的不凡女子,如此一般思量,那么就不觉得奇怪了。
铁恨、梁启阁、洪攀这帮重臣听到这般的对白,除了震惊之外,竟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要判定事情的结果,真的太多反常而反转,而这种反转一时难以下任何定论,他们也知道这事情才刚刚开始,所以大家都稳住自己的耐心,继续往下看。
独孤焕此时更加的不置可否,眼前跪着的自己的夫人,说的这些话让他也是云里雾里的,她到底在唱哪一出,这显然跟前时在后庭内审的时候截然不同,这倒是让独孤焕自己有些始料未及而措手不及。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独孤焕不冷不热瞟了知颜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
知然泪水已流满娇颊,她对独孤焕的这一份情,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那绝然是情真意切,可是独孤焕却是不以为然。
“侯爷,我对不起您。算妾身命好,能够在侯爷身边伺候多年,而且侯爷待妾身也不错,我已然知足;也算妾身福薄,也希望能够长伴着侯爷左右伺候,可是事实的终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一开始作为侯爷之正室,便是目的不纯,可是这么多年来,妾身也看到了侯爷身上的光环,让妾身在日夜相伴的日子里真心的爱上了你,慢慢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近日传消息叫你入王宫,便是想让侯爷您早日主持枭城大局。”
知颜说的话,一会清楚明白,一会又是扑朔迷离的,这让在场的人听着都有些分岔了神思,一时很难聚集在一个点上。
“侯妃,你说确实是你截下了秋妃娘娘的讯息,而转为诏侯爷入宫探望大王的消息?”
铁恨抓住了一点,忙揪出来问道,以免再让他们这两口子这里似乎生离死别的折腾时间。
知颜深吸一口气,没有移动,还是正正地跪在独孤焕面前,回答道:“是的,铁大人,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当时从宫里来了两则讯息,一则是母妃传过来的,是叫侯爷好好休息养伤;另一则却真是通过王宫大内传过来的,确是诏唤我家侯爷进宫探王,说有重要事件相商。”
铁恨问道:“如此说来,侯妃并非嫁接了消息的真假,而是侧重了宫里探王的消息传于侯爷听,老臣可以这么理解吗?”
知颜没有看铁恨,却是抬头深情看着独孤焕,点了点头,表示应答。
“侯妃能完全确定密诏侯爷探王之消息真是从宫里发出来的吗?”
铁恨追问。
知颜说道:“我当然敢肯定,而且是千真万确的大王之意,若不然,我亦不会如此轻率让侯爷带着伤而冒险去一趟,要知道,眼下情形不济,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惹来一身麻烦,不论如何,我的出发点还是时时处处都是为我家侯爷着想的。”
知颜这么一回答,独孤焕这个时候终于低头看向知颜了,那种眼神开始有些冷转温了,但表情极为复杂,一时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侯爷,对于侯妃所言,您可否有其它的想要说的?”
铁恨此话显然看得出来独孤焕心中有话,所以想听听。
“她所言此时一致,实不相瞒各位大人,当时本侯进宫面王的时候,父王清醒之时还真亲口与本侯说过这话,父王确是传过讯息出来于我……”
独孤焕此时心思很沉重,而且越来越复杂,因为他想,身前跑着的自己的夫人到底所说是在帮自己还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而自己当着这么些重臣之面,把自己的夫人绑了出来说一切缘由全在她身上,从而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眼下似乎越想清白却感觉越来越混沌了,此刻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下是好是坏。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侯妃并未做出任何过失之举,而是一时为侯爷着想,可是侯爷为何却这般将侯妃绑缚……”
铁恨似乎有些看不下去,所以想说自己心中的几句话,可尚未说完,本来顿住,而被独孤焕抢先打断了。
“铁大人,各位大人,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有更深层的,待清楚之后你们就会明白了!”
独孤焕这个时候再次拂袖一怒,干脆退回去坐回椅子上,那副气愤之状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