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驼背老人把吃喝放在桌上,顺口问了一句:“你这么早赶路,又这么急,是要上哪儿去呀!”
“哈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想找找看地面上有没有银子。”
“咳!你说笑了!”
“哈!我想往北去。”
“喔!往北去,上京?”
“是的!”
“有什么急事吧?”
“倒没有什么急事,只不过希望能早一天到京里罢了。”
“喔!喔!喔!你请趁热吃吧!”
说完,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杜南暗忖:“这驼子分明有一身好武功,干嘛窝在此处开这个小店,嗯!有问题,等一下得设法问问他有否看过高军建?”
下边低头吃喝,边寻思如何开口询问。
茅屋通后头有扇门,虚掩着,就在杜南低头吃喝之时,那扇门呀然一声开了,有个大姑娘走了进来。
大姑娘斜抱着个箩筐,里头都是湿淋淋刚洗好的碗,大姑娘袖子卷到手臂,露出雪白的嫩细的两段粉臂,玉棒儿似的,上头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洗好碗。
大姑娘年约十八,身材纤瘦,一袭长短宽都合身的衣裤,衣裳还有小腰身,把美好的身材全显露了出来。
大姑娘人长得秀丽脱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黛眉、凤目、瑶鼻、檀口,堪称为美人中的美人。
但是她全身却带着一股子冷意。
尤其是那翦水双瞳,黑白分明的眸子,光芒冰冷,看人一眼真能使人发僵,也令人不敢仰视,不敢多看一眼。
大姑娘推门进了茅屋,其他的几个客人看见了,都为之一怔,双目顿觉一亮,脸上不由浮现出惊讶神色。
杜南迅速一瞄,低下头继续吃喝:“妈的!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这查某怎么与鸾妹如此神似呢?”
敢情杜南虽是轻轻一瞄,却已发现那姑娘的相貌与霍鸾神似。
大姑娘似乎被人瞧惯了,神色冷漠的迈着莲步,没往座头扫一眼。
只见她拧身到了老妇旁,把萝筐放在柜台上,吭也没吭一声,拿起一块干净抹布就擦起了碗。
杜南暗忖:“妈的!有够傲!有够冰!简直是零下四十度,看样子还有谁赶来追呀!只有当姑婆的份了!”
杜南双目之中突闪寒芒,抬眼外望。
与此同时,门口乌光一闪,真落杜南所坐的那张桌的桌面“笃!”地一声,桌面上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不过半个巴掌大,旗是黑丝织的,上头用白丝线绣着一支鬼抓一颗骷髅头。
旗杆不知是什么打造的,乌黑发亮,直插在桌面上,还在发颤。
杜南佯作惊惶的道:“头家,我马上付钱走路,别吓我!”
驼背老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刹那间却恢复了正常,向着门外叫道:“是哪位客人开玩笑,扔进一面小旗来插在我们桌子上,桌子都给插坏了。”
二人这二句话立即惊动了老妇人和大姑娘,老妇人转脸,大姑娘转身,一起望向杜南所坐的座头。
她俩一见那面三角小黑旗,脸色也陡然一变。
适时,一个阴恻恻的话声传了进来:“项驼子,可真委屈你了,居然在这个小地方开这种小店面,嘿嘿!”
驼背老人倏然一笑道:“看样子生意是做不成了,别冒犯他人,等我送走了客人,再招待好朋友进来吧!”
其他的客人江湖跑多了,哪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没等驼背老人招呼,急忙丢下碗筷,忙不迭地走了!
杜南却坐着没动。
驼背老人仍然笑嘻嘻的道:“这位,共是两大枚。”
杜南掏出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却仍坐着不动。
“这位,你”“请问,你们这是计时营业的吧?”
“不!不是,只是”
“那就好,刚吃饱赶急路会胃下垂,我想坐会儿再走,行吗?”
驼背老人微一怔,道:“这我看你还是赶你的路吧!也许你有亲人在前头等着,别让他们久等”
驼背老人话里有话,而且点得很明白。
因为他由杜南韵行动及双目之中,付知杜南必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岂忍心让他卷入这场血战中。
杜南却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上回我曾经饭后即赶路,结果腹疼如绞,差一点就‘翘辫子’哩!我还是坐会儿再走吧!”
“唉!老驼子又添了一份愧疚,罢了!”
老妇人及大姑娘却讶异的凝望着杜南。
“项驼子,你就别发善心了,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人影疾闪,门口多了四个人,两前两后,清一色的白袍,清一色的长发披散,清一色的长脸阴森。
驼背老人跨前一步,挡住了杜南的桌子:“冤有头,债有主,尽管冲着老驼子来,别找人家沾不上边的!”
左前方一名白袍怪人阴笑道:“废话!夺魂令发下之时,他可以逃命,他既然不走,那是阎王注定他该死,怨得了谁。”
驼背老人须发猛张,威态逼人道:“老驼子再说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右前方白袍怪人阴阴一笑道:“项驼子,要是由得了你,就由不了我们,要是由得了我们,就由不了你。”
“好!姓邢的,老驼子问你一句话,老驼子自忖与你们兄弟四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嘛今日找上老驼子!”
“嘿嘿!不错,咱们是无冤无仇,可是你昨儿早上不该伸手救下那人!”
项驼子惊呼道:“那人与你们兄弟有仇?”
“刚好相反,那人是咱们兄弟的主人!”
“那那你们岂可思将仇报!”
“嘿嘿!咱们主人说只有叫你们断了气,才不会胡说八道!”
“哈哈哈!世上竟有这种阴狠毒辣的禽兽畜牲,老驼子拼了命救回他一命,他却要杀我灭口,哈哈哈!”
杜南心头陡震:“妈的!莫非那人是高军建!”
却听右前方白袍怪人道:“项驼子,夺魂令既已出现,时辰已到,你们三人就准备呈上人头吧!嘿嘿!”
项驼子须发暴张,震声长笑,茅屋为之簌簌乱颤:“好大的口气,要我们这三颗人头不难,你们四个也得给我躺下两对。”
话落,项驼子就要动。
人影一闪,那老妇人已到了项驼子身边,别看她一直慢吞吞的,一旦动起来竟快捷如电,只听她神色冰冷的道:“姓邢的,你们四兄弟好歹也是一个称字号的人物,干嘛追随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牲呢,依我看,还是”
左前方白袍怪人阴笑道:“井婆子,钟鼎山林,各有天性,不可强也,老夫四人岂似你们如此短视之辈,嘿嘿!”
井婆子道:“糊涂!至死不悟!”
“井婆子大胆!”
右前方白袍怪人冷喝一声,袖一扬,疾拂向井婆子。
项驼子单掌一翻,欺了上去,砰然一声震动,项驼子往后退了一步,白袍怪人只过身子一幌而已。
高低强弱立判,白袍怪人的功力略胜一筹,白袍怪人有四个,除非井婆子及大姑娘功力奇高,否则三人必难幸存。
杜南目中寒芒闪了一闪,但仍坐着没动。
只听井婆子道:“老项”
项驼子沉声道:“我不要紧,退回去好好护着姑娘!”
井婆子略一犹豫,还没说话,大姑娘已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掠了过来,冰冷道:“你们四人带我去见贵主人,我要找他评评理!”
“嘿嘿!评评理!行!除非你的人头离身之后还能开口说话,可惜,好一个大美人,老夫四人要辣手摧花啦!”
其余三名白袍怪人阴阴笑着。
大姑娘道:“这么说,眼前三人,你们是一个也不会放过了!”
“不错,但不是三个,是四个!”
“第四者跟你们无怨无仇。”
“给他逃命的机会,他不要,怪不得我们。”
忽听一声凄厉短啸传了过来。
四名白袍怪人不由脸色一变,左前方白袍怪人道:“我们上司在催魂了,你们四人纳命来吧!”
说完,四人一起举步逼了进来。
杜南也站了起来。
项驼子道:“井婆子,这儿交给我,保护着姑娘走你的!”
井婆子惨笑道:“老项,你越来越糊涂了,你没有听到方才那声短啸吗?他们四人的上司就在附近,我走得了吗?”
右前方白袍怪人阴笑道:“井婆子算是个明白人,我们兄弟给你俩—个放手一博的机会,出手吧!”
项驼子须发俱张,大喝一声就要动。
倏听:“救虫蠕蠕爬,救人没功劳!”
杜南闪身上前,抬手拦住,道:“且慢!”
“你这位”
杜南往后一伸手,拔起了那面三角旗,笑道:“妈的!半个巴掌不到的小旗,擦屁股都不够,神气啥米!”
手一抖,旗面立即碎为片片!
杜南呶口一吹,碎片纷纷飞向四名白袍怪人。
项驼子、井婆子、大姑娘三人猛一怔!
四名白袍怪人双袖连挥,勉强挥掉那些疾若飞矢的碎片后,脸色大变,厉吼一声,探掌抓向杜南!
项驼子惊声道:“小心!”
“真多谢!”
话声中,杜南手中的旗杆出了手,只见那旗杆一闪,没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四名白袍怪人一声闷哼,惊骇暴退。
项驼子,井婆子直了眼。
大姑娘瞪大了一双美目。
杜南笑道:“你们罩不住啦!”
四名白袍怪人,厉喝中再度扑来!
“妈的!屡劝不戒,爱死免惊没鬼可做,再见!”
只见那支小旗杆连挥四下,四道五、六尺长寒芒电扫之中,立即传来四声凄厉的惨嚎哩!
大姑娘身子一颤,偏过头不敢看!
只见四具无头身子,正以诡异的身子续扑过来,喷血狂喷,杜南右掌一挥,四具尸身飞出店外。
“妈时!这四个老包挺死忠的哩,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你们瞧那四个脑袋的眼珠子还在瞪着咱们哩!”
大姑娘凤目干脆闭上。
项驼子及井婆子惊凛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功夫,杀人于谈笑之间,此人若是邪异之人,那三人的处境不就更加的危险了吗?
两人暗暗的提聚功力。
杜南却笑道:“妈的!这四个老包来得太迟了,若是早点来送死,听说馒头沾热血,最滋补的啦!”
大姑娘闻言不由一阵干呕!
太恐怖了——
陡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啸。
杜南笑道:“又一个老包来了,你们四个老包走慢一点,结个伴吧!”
啸声甫落,店前已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白袍老者,清癯白袍老者,六旬上下,长髯飘拂,长眉、细目、鹰钩鼻,两片嘴唇奇薄。
显然是一个工手心计,冷酷刻薄之人。
只见他混身上下散透着一股冷肃之气。
尤其他那双目光,冷得似射出冰霜,看人一眼能让人血液凝结,还有他那张脸,居然不带一丝儿感情。
他瞧了地上尸首之后,双目射向杜南,冷哼道:“小鬼,是你下的毒手?”双目暴睁,冷肃之气陡然大盛!
杜南笑道:“妈的!还好你会说人话,我以为是哪家殡仪馆的冷冻库没有锁好,让你这具僵尸跑出来了哩!”
“小鬼,你”“瘦鬼!你!你看你那付‘排骨酥’的身份,再气下去,不但会更排骨,很有可能会‘脑溢血’!”
白袍老者身子狂颤,吼道:“小鬼!你”杜南截声道:“鬼!我不是盖你的,你以为只有胖了才会脑溢血吗?他们四人那么瘦,还不是脑溢血,把脑袋都溢飞啦!”
“小鬼!你该凌迟。”
右掌一抬,曲指如钩,隔空一抓。
杜南不经意的左掌立胸,隔空一封。
倏听一声裂帛异响,嘶的一声。
杜南泰然安祥。
白袍老者只觉五指欲折般剧疼“小鬼,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瘦鬼,这样说话,太漏气啦!”
“小鬼,答老夫的话,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我无门无派!”
“报你的师承!”
“瘦鬼,你要为我做媒啊?多谢你的‘鸡婆’,我已经有七个老婆了,你瞧,这些玉佩全是她们送给我的!”
说完,杜南当真将七位老婆送给他的那七条长短不一,却分别护住胸前大穴的玉佩掏了出来。
大姑娘双目一亮,不经意的抚向自己的胸前,敢情她发现那七面玉佩之中有一面和她的很相似。
白袍老者须髯俱张:“小鬼,你”“慢着!待我收回这些玉佩再说!”
白袍老者扑出的身子,被杜南含劲的朗喝,震得怔了一怔!
“好吧!你如果不怕脑溢血,放马过来吧!”
“小辈,送命来吧!”
白袍老者激怒出掌,似冰窟吹来一阵寒风,卷向了杜南。
项驼子大惊失色,惊呼道:“阴尸掌!”
立即与井婆子护着大姑娘疾退。
杜南神情一震,提足丹田之气,右臂凝功,迎着那一股寒风一掌拍了出去,没有罡风,未见劲气。
“波”一声脆响,杜南衣衫下摆飘了-一飘,白袍老者却蹬蹬蹬连连后退三大步,气血一阵翻腾。
只见他须发一张,满脸凄厉狰狞之色,但很快的,那凄厉狰狞之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惊骇神色。
“小鬼!你能破老夫的阴尸掌?”
杜南不屑的笑道:“妈的!少臭美啦!不是我能破,你的阴尸掌根本还练不到家”
“住口!”
“妈的!你鬼叫啥米!你那阴尸掌只配为苍蝇煽凉!”
白袍老者暴喝:“小鬼找死!”闪身扑到,疾快出掌,只见一道白影带着一片森冷寒气罩向了杜南。
“妈的!你这瘦鬼准备‘脑溢血’吧!”
“如意身法”一展,刹那间即分不清人影。
只不过一转眼工夫,倏听“轰”一声巨响,继之一声惨嚎,一颗脑袋又迅速的飘向半空中。
杜南笑道:“别污了店内!”
手中旗杆一射,贯穿那颗脑袋喉“咙波”一声脆响,已经钉在店前树干上。
右足再一踢,那具尸首亦迅速的飞向那株树干“碰”一声,身子凑合上那脑袋,紧紧贴在树干上!
“妈的!你这瘦鬼,生前为虎作伥,罚你在此站卫兵,如果不服气的话,可以向阎罗王按铃告我,记住,我叫杜南。”
说完,拍拍手转向项驼子三人。
项驼子首先定过了神,一步跨到杜南的身边,肃然道:“杜帮主神功盖世,大恩不敢言谢”
井婆子也一步跨到,肃穆地施下礼去:“老身”
杜南横跨一步,闪身避过,道:“拜托,不要如此!”
大姑娘到了杜南的面前,娇靥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说一句话,一矮娇躯,就要下跪,杜南忙又闪避,道:“身受活命大恩,理应如此!”
“错啦!方差矣!这是为了自保才出手的!”
一顿,望着项驼子道:“项老,这几具尸首麻烦你啦,再见!”
井婆子忿道:“杜帮主可否留驾片刻?”
杜南心中暗喜,表面上问道:“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指教?”
“不敢!老身有事请教帮主!”
“老人家有什么事,请明言!”
“老项,咱们先去把那些尸首处理掉吧!”
店中立即剩下杜南和那位大姑娘。
大姑娘倒过一杯香茗,低声道:“杜帮主,请用茶!”
“谢啦!刚才打了一架,挺口渴的!”
说完,端起那杯香茗,一口喝光。
大姑娘不由一怔!
杜南笑道:“姑娘,你从来没有见过我这种粗粮倏的少年人吧!我最喜欢干脆啦,一次付清多好,分期讨款太累啦!”
大姑娘神色一齐,似要笑,却又抑住下来。
杜南暗忖:“看样子,这三人充满神秘,嗯!利用二老不在之时,不妨先以摄魂术先了解一下!”
只听他低声道:“姑娘,你姓霍吧?”
大姑娘身子一颤:“你!”了一声,凤目瞧了杜南一眼。
这一瞧,神智立现迷惘,只听到了阵轻柔的声音,道:“你姓霍,令尊名叫霍世康,你还有一个姐妹吧?”
大姑娘不由自主的颔首,道:“嗯!我叫霍英,我还有一个姐姐叫做霍鸾,可惜,我们在十余年前即分散了!”
“为什么呢?”
“先父霍世康被一位恶魔害死,那恶魔剥下先父面皮乔扮先父,接近家母,利用外祖权势,妄想称尊武林。”
“那恶魔是谁呢?”
“不知道!”
“那你为何与令堂及令姐分散呢?”
“家母发现那恶魔有异略加观察,终于发现其伪冒的身份,但已遭控制,只好请项公公及井婆婆悄悄送我逃了出来!”
杜南总算了解高军建为何会伪冒霍世康的详情了,沉思半晌,问道:“你们昨天是不是救了一个断了右臂的人?”
“是的!那人骑马来到了此地之时,身已不支,全赖项公公及井婆婆费了好大的劲,才救活了他,哪知他却悄悄的走了!”
杜南心中暗骂高军建走运不已,同时也慨叹上天为何作此不公平的安排,竟让奸人再度幸存!
“不对!项老及井婆子已经见过了霍世康,怎么还会出手解救霍世康呢?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陡听一声:“杜帮主,你别再伤神苦思啦,让老身为你说清楚吧!”
果见项驼子及井婆子已含笑走了进来!
杜南不由面色一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