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鬼事

第99章 寻颅之夜

在那遥远且偏僻的边陲小镇,岁月的尘埃掩埋着一段被人竭力遗忘,却又在暗夜里隐隐作祟的惊悚往昔。曾几何时,此地有个显赫一时的贵族世家,维克多便诞生于这富贵锦绣之中。他呱呱坠地之际,是在雕梁画栋的奢华府邸,被绫罗绸缎包裹,奴仆环绕侍奉,自小浸淫于艺术与高雅的氛围,家中满是价值连城的名画、精致绝伦的雕塑,这般优渥环境,本应孕育出温润如玉、心怀悲悯的谦谦君子。

然而,命运的巨轮无情倾轧,年少时,家族突遭横祸,深陷权力斗争的泥沼。宫廷之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维克多的家族不幸站错阵营,一夜间,封爵被夺、财产抄没,曾经车水马龙的府邸门可罗雀,忠心耿耿的家仆作鸟兽散,只剩残垣断壁在萧瑟寒风中泣诉往昔荣光。祸不单行,与他青梅竹马、情比金坚的恋人,也在这动荡中香消玉殒,或是染病不起,或是不堪受辱,种种说法不一,却都成了压垮他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将他的心智彻底拖入无尽深渊,让他的灵魂在黑暗中迷失方向,陷入癫狂。

维克多本就对艺术抱有炽热执着,遭此变故后,这份热爱却如被恶魔诅咒,扭曲变形。他眼中的人体结构,不再是生命与自然的美妙融合,而是化作了可供拆解、玩味的“艺术素材”,脖颈之上那承载着灵魂、满是故事与情感的头颅,更成了他心目中“绝美”且“神秘”的终极创作源泉。为了追逐那畸形的“灵感”火花,他相中了小镇边缘一座废弃已久的旧磨坊。那磨坊,曾是谷物脱壳、面粉飘香之所,见证过丰收喜悦,却因年久失修,在岁月侵蚀下沦为阴森死寂之地。青苔如疫病蔓延,布满墙壁,似要将其拖入大地深处;门窗残破不堪,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口,在风中发出哀怨呜咽,仿若诉说着过往繁华落幕的凄凉。

每至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时,维克多便如幽灵般穿梭于磨坊周边荒草丛生的小径,潜伏在阴影之中,伺机而动。一旦有路人不幸途经这偏僻之地,他便会如恶狼扑食般骤然发难,凭借着尚存的贵族蛮力,将人掳掠进磨坊那昏暗幽深的内部。磨坊内,弥漫着腐朽谷物与潮湿木料混合的刺鼻气味,他却浑然不觉,只沉浸在自己那血腥“创作”里。在隐秘角落的密室中,摆放着一个个特制木盒,那是他为“藏品”精心准备的“归宿”。伴着昏黄摇曳的烛火,他残忍挥下利刃,割下受害者头颅,殷红热血四溅,喷溅在他狰狞面庞、破旧衣衫之上,他却似被恶魔蛊惑,眼神狂热,将头颅安置进木盒,随后日夜对着这些“作品”枯坐,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挥动画笔,妄图在血腥与死亡交织的画布上,勾勒出能震惊世间、满足自己崩坏审美的惊世之作。

那些无辜者,临终前的惨叫划破夜空,饱含绝望与恐惧的眼神,犹如利刃刺向虚空,却没能唤醒维克多的良知,反倒成了他创作的“燃料”,让他在罪恶深渊越陷越深。每一滴鲜血洒落、每一次生命消逝,都如同墨水滴入清池,在这磨坊周遭晕染开浓郁怨念,层层叠叠,积压不散。直到那个宿命般的夜晚来临,又一位年轻女子,误打误撞走进了这死亡陷阱。她衣衫褴褛,显然是个四处流浪、寻求生计的可怜人,面容虽憔悴,却透着坚韧与对生的渴望。当维克多举起寒光闪烁的屠刀,准备如往常那般残害这鲜活生命时,女子似乎感知到了死亡逼近,她没有徒劳求饶,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悲愤诅咒道:“愿你生生世世无头游荡、永受寻颅之苦、不得往生!”那诅咒,仿若携着天地间浩然正气与无尽怨念,刹那间,密室灯火仿若被恶灵操控,狂闪不停,黑暗中似有一双无形巨手,裹挟着灭世之力,猛地扯下维克多头颅。鲜血如失控喷泉,“噗”地一声,冲射而出,溅满四周,他的灵魂来不及逃窜,便被囚于那残躯之中,自此,无头鬼维克多诞生,被怨念与本能驱使,在磨坊及周边徘徊,永不停息地寻觅遗失头颅,将复仇怒火肆意倾泄在生者身上。

阿强,一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镇居民,在这偏远小镇边缘,租住着一间简陋小屋。屋舍矮小破旧,屋顶茅草稀疏,每逢雨天,屋内便是滴滴答答漏个不停;墙壁泥坯斑驳,缝隙中时常有爬虫进出。他靠着在镇上杂货店打杂,每日搬货、理货、清扫,赚取微薄薪水,勉强糊口。阿强生性木讷老实,不善言辞,见人总是羞涩一笑,便匆匆低头走过,平日里谨小慎微,鲜少与人红脸争执、结下仇怨。可命运似捉弄人,近来,他仿若被邪祟缠上,每晚皆被噩梦死死纠缠。

梦中,浓稠如墨、仿若实质化的黑暗里,维克多现身了。他身躯佝偻,似背负着千钧罪孽,本应是头颅之处,鲜血汩汩涌出,如永不干涸的血泉,顺着褴褛衣衫蜿蜒而下,在地上洇出一滩滩暗红色血印,恰似一朵朵地狱绽放的恶之花。他双手形如枯槁树枝,指甲又尖又长,在黑暗中泛着幽冷寒光,摸索向前,每挪动一步,都带起一阵阴寒彻骨的风,“呜呜”声响彻梦境,那声音,恰似寒冬腊月冰刀划过窗棂,冰冷且凄厉,直直钻进阿强耳膜深处,仿若要将他灵魂搅碎。阿强总是从夜半冷汗中骤然惊醒,被褥被汗水浸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若要冲破胸膛。

起初,阿强只当是自己劳累过度,白日在杂货店忙得腰酸背痛,精神紧绷,夜晚才会被梦魇侵扰,并未过多在意,只盼着能自行缓解。直至一日清晨,他像往常那般,睡眼惺忪、脚步虚浮地前往杂货店上工。还没走到门口,便瞧见一群人神色惊恐、交头接耳,将巷口围得水泄不通。他好奇心顿起,仗着身形瘦弱,费力挤过人群,只一眼,胃里便似翻江倒海般,一阵强烈痉挛。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死者双眼圆睁,眼白布满血丝,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脖颈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像是被蛮力撕扯而下,断裂的血管、筋肉如凌乱丝线,浓稠鲜血溅满四周墙壁,在晨曦微光映照下,泛着令人胆寒的猩红色泽,恰似一幅恶魔涂鸦,宣告着死亡的肆意张狂。

警方闻风而动,迅速赶来,拉起警戒线,封锁现场,法医弯腰查验、拍照记录,警察们四处询问路人、勘查周边痕迹,可接连几日,皆是毫无头绪。小镇仿若被阴霾笼罩,往昔欢声笑语不再,夜幕降临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门缝窗隙中透出的微弱灯光,似是人们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灵魂。街道空荡死寂,只剩风声呼啸而过,似是冤魂低语。而阿强的噩梦愈发猖獗,梦中无头鬼维克多似受某种邪恶感召,离他越来越近,“滴答滴答”的血落声,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可闻,仿若就响在耳畔,每一滴都砸落在他紧绷神经之上,让他夜不能寐。

又过了几天,命案再度发生,这次受害者是个年轻姑娘。她家境贫寒,却生性乐观,总在自家小院种满鲜花,即便衣衫朴素,也难掩青春朝气。遇害那日,她在后院晾晒衣物,哼着小曲,殊不知死亡阴影悄然笼罩。待家人寻她时,只见后院惨状,姑娘身首分离,身躯倒伏在地,身旁只留下一串凌乱血脚印,从院门口歪歪斜斜延伸至尸体旁,那脚印时深时浅,似是夺命恶鬼行凶后蹒跚离去的踪迹,又像是姑娘挣扎求生的绝望记录。阿强听闻消息,浑身颤抖,仿若坠入冰窖,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寒意,他恍惚觉得,这接二连三的惨案,似乎与自己那不断重复的噩梦有着千丝万缕、仿若蛛丝缠魂般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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