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在外地漂泊了整整一年,终于盼到了过年,归心似箭的他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行李,满心期待着家乡熟悉的一切——那冒着热气的灶台,母亲亲切的唠叨,还有亲戚们热闹的寒暄。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铁轨上,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渐渐变成连绵的田野与山峦,阿强的心也愈发急切,像是有根无形的线,正将他往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猛拽。
当阿强拖着行李箱,踏入村子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土路时,夜幕已经悄然笼罩。村子里弥漫着过年的喜庆气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光晕映照着门口新贴的春联,可阿强却莫名觉得心头一寒,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如影随形。往常这个时候,邻里乡亲总会有人迎出来打趣几句,问问一路的见闻,可今天一路上竟没碰到半个人影,四周安静得有些反常,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在土路上摩擦的声响,在这寂静夜里被无限放大。
好不容易走到自家院门口,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像一只半眯着的眼,窥视着门外的世界。阿强抬手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惊起了墙角一只不知藏了多久的黑猫,它“喵”地惨叫一声,窜进了黑暗里,毛都炸起,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阿强皱眉,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走进院子,屋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阿强紧绷的神经稍松,心想大概是自己一路上想多了,家里人正忙着准备年夜饭呢。他迈进堂屋,热气扑面而来,厨房里母亲的身影在缭绕的蒸汽中忙碌,灶台上摆满了待下锅的食材,可奇怪的是,母亲并未像往常那般听到动静就转身迎上来,嘴里念叨着“哎呀,强子,可算到家啦”,而是依旧背对着他,机械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身旁围坐着几个亲戚,也只是偶尔偏头,用一种冷漠又陌生的眼神瞥他一眼,嘴角似有似无地扯动,那表情全然不似往昔的热忱,更像是某种僵硬、诡异的模仿。
阿强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干笑着打招呼:“妈,我回来了。”声音在屋里回荡,却好似撞进了一团棉花里,没激起半点波澜。母亲没有回应,亲戚们也依旧维持着那怪异的姿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锅里的菜在滋滋作响。阿强走向前去,伸手想去拍拍母亲的肩膀,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母亲猛地转过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眶深陷,嘴唇青紫,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幽幽地问:“你是谁啊,咋进我家来?”
阿强惊得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桌上的碗筷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他环顾四周,那些亲戚们此刻也都站起身,身形僵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步步逼近,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像是质问,又像是念咒。阿强头皮发麻,慌乱中夺门而出,冲进了漆黑的院子,背后那诡异的呢喃声还在追着他,好似要把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在村子的小道上狂奔,寒风吹过脸颊,像冰冷的刀刃。月光惨白,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平日里亲切的屋舍此刻在阴影中都透着狰狞,每一处角落仿佛都藏着双窥视的眼睛。不知跑了多久,阿强体力不支,瘫倒在街边,大口喘着粗气,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街角,阿强被嘈杂的人声唤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母亲满脸焦急地站在身前,眼里满是担忧:“强子,你昨晚跑哪儿去了?一家人都等着你吃年夜饭,找了你一整晚呐!”阿强恍惚地看着母亲,那熟悉的面容、关切的神情与昨夜所见判若两人,他张嘴,喉咙干涩,半晌才挤出一句:“妈,我……我就在家里啊,可家里不对劲,你们都……”话未说完,母亲皱起眉,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这孩子,莫不是路上累糊涂了,净说胡话。”
阿强满心狐疑,跟着母亲回了家。一路上,乡亲们纷纷热情打招呼,问他昨晚咋没在家好好待着,村子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与亲切,可阿强望着眼前的一切,那昨夜的恐惧依旧像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心底。回到家中,院子里洒满阳光,堂屋内桌椅整齐,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香,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阿强走进厨房,看着母亲熟练?锅铲??着锅铲,犹豫再三,还是把昨晚的事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母亲听完,脸色骤变,手里的动作顿住,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强子,有些事妈本不想提,咱村头那片老林子,你还记得不?去年隔壁村有个年轻人,也是过年回家,路过林子时冲撞了‘脏东西’,回来后就说家里人变得古怪,和你这情况像得很呐。后来请了村里老一辈懂行的人,做了法事,在林子边烧了纸钱、摆了祭品,念叨了好一阵子,人才慢慢缓过来,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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