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啥,快点下车啊,搁那思乡呢!”老魏催促儿子魏明。
见他跟刚睡醒似的,老魏干脆抱起所有行李:“读书都读傻了,赶紧跟上…欸欸,前面的麻烦让让…”
“哎呦喂,踩我脚了!”
“谁家的大公鸡啊,抓住喽,这都成飞鸡啦!”
“别挤别挤,我蛋都要碎了!”
车厢内你推我挤,沸反盈天,像是把一百只蛤蟆丢进了开水锅里。
看着已故父亲的背影,魏明选择跟随,此时他三分害怕,六分喜悦,还有91分的麻木。
他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眼前的一切,父亲、乘客、公鸡,包括他自己,如同黑白老电影里的人物一样,像素模糊,衣着老土,说的话也早已过时了四十多年。
伴随着“列车已停靠燕京火车站”的喇叭声,父子俩挤出了闷热嘈杂的绿皮车厢。
这时黑白电影开始上色,世界变的多彩且清晰,而魏明的灵与肉也彻底归位合一。
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突突冒烟的蒸汽火车,以及车站上那些时代标语,他轻轻掐了自己几把。
疼!
所以,自己真的回到过去了?!
犹记得那晚是在酒店里,他的公司在为短剧《霸道川宝爱上白宫当保洁的我》成功出海创汇开庆功会。
一千万啊,还是美刀!
那些快要吃不上饭的传统电影人都要羡慕死自己了,一个个围着他打转,恨不得纳头便拜。
最主动的还是那个外国女主角,她因为过于仰慕自己的财华,于是开了个房间继续探讨下一部的剧本。
所以,一颗万艾可就把我整重生了?!
现在是……1979?第三次高考的那年!
这年,我18岁!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男人致死是少年”呢?
十八岁的自己各方面都强悍的一塌糊涂!
没有肚腩,没有发腮,而且头发很多,DuangDuang的贼茂密!
旁边梳麻花辫的阿姨甚至还会偷偷看自己,看的魏明有些飘了,走路越来越快。
“兔崽子,跑跑跑,不知道帮老子拿行李啊!”魏解放抹了把汗。
“爹,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两根冰棍。”
站台上卖东西的不少,有报刊、煮鸡蛋、北冰洋、各种烟,他问了下,冰棍五分钱一根,绿豆口味的。
“可解暑了,来一根呗!”
“来…”
摸着兜,魏明怔住了,这时后面冒出一个戏谑的声音:“掏啊,接着掏啊~”
尴尬了,他有钱,但被老娘缝在内裤里,日下掏鸟不太好。
然后他就看见老魏得意洋洋的脱了胶底鞋,从里面抠出一毛钱来。
“来两根解解暑气!”魏解放豪气道。
卖冰棍的拿了三根,他也需要冰棍儿压压火气,他觉得自己脏了。
“爹,接下来咱们怎么走啊?”魏明嗦着冰棍东张西望,完全把自己交给老爹。
毕竟初来乍到,1979年什么玩法他早忘了。
魏解放叼着尚有滋味的棍儿,开始显摆自己:“这燕京城我来过好几趟了,老燕京没别的,就是地道多,等会儿走那个地道口,先出站。”
“爹,这个我来吧。”魏明拎起两个包裹健步如飞。
魏解放欣慰地在后面追:“轻点,慢点,里面是酒!”
走出这座始建于光绪年间,翻新于二十年前的火车站,魏明看着身后的一对巍峨钟楼,好像几十年后还是它们吧。
十八岁出门远行,这也是他对燕京城最初的印象。
又走出一段距离,他们看到了各大学迎接79级新生的大巴车。
魏解放一辆辆看过去:“清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在那!北大接新生的车!跟着走!”
北大有两辆车,他们随机上了一辆,负责接待的大学生也没查看录取通知书。
车上人还不多,父子俩找了两个空位安置妥当,前排是一个女生,样貌中上。
很快一个小眼睛,穿布鞋的男生上车,眯眼一扫,然后坐在了前排女生旁边。
等车子启动,男生终于按耐不住了,慢条斯理地问:“同学,你是哪个系的啊?”
女孩像是听出了他那普通话里难掩的乡音,笑道:“恁是河南哪儿嘞?”
“咦,”男生喜出望外,“还是个老乡嘞,俺延津嘞。”
“俺滑县嘞。”
“那咱们是亲老乡啊!”
“是嘞,近邻!”女孩,“介绍一下,郭见梅,79法律系。”
“刘振云,78中文系。”
听到这个名字,魏明波澜不惊,他一早就认出来了,这货跟40年后变化不大。
郭见梅反应就大了:“你就是去年的省文科状元刘振云!”
魏明心里吐槽:你还是他老婆呢。
看到对方惊叹的眼神,刘振云挺直腰板,故作谦虚态:“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