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渊从落枫轩出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眼底泛红,眼下却泛青,显然一夜未眠。他按着眉心问匆匆而来的林木,“何事如此慌张?”
林木探头往里看了眼,自然是什么都瞧不见的,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遂又看了眼宋闻渊,声音压着无奈叹道,“主子,您肩伤未愈,又……大夫说了要好生歇着。”“又”后面的话,到底是因着隔墙有耳,没说出来。
淅淅沥沥的雨还下着,宋闻渊一边按着眉心往外走,一边催促道,“无妨,先说正事。”
林木一手撑伞,亦步亦趋低声说道,“长寿坊那边送来的消息,市舶司死了个小吏。姚大人已经过去了,因着您这阵子盯着市舶司呢,特意差人来知会咱们一声。”
按着眉心的指尖一顿,脸上哪还有半分倦意,长腿大步朝外走去,“去看看。”
死者叫惠大升,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西市东南角的一条小河里,是被早起浣洗的百姓发现的,捞起来的时候一张脸已经泡得发白,腰间挂着市舶司的腰牌。
县令姚云丰接到报案赶来捞尸地点,在不远处的岸边发现了滑向河中的脚印,昨晚下了雨岸边泥泞湿滑,尸体上除了些许擦伤并无其他致命伤痕,加之附近酒坊掌柜回忆惠大升离开酒肆时脚步虚浮像是醉了,最后此处又是惠大升回家的必经之路,所有证据都指向这只是简单的意外失足落水事件。
惠大升只是市舶司一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小吏,平日里没什么好友、却也未曾与人交恶,不管是差事中还是生活里,都是一个不甚紧要的小人物。这样的小人物盛京城中数不胜数,他的死活原是轮不到宋闻渊来处理的,只姚云丰知他最近盯着市舶司呢,才特意差人告知。
宋闻渊过来的时候,正瞧着一名打扮朴素的妇人跌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嚎啕大哭,边上是一具打捞上来的尸体,衙役们守着,不让碰。边上还有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似乎吓懵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狼狈极了。
姚云丰看了眼宋闻渊,撑着伞举过他的头顶,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宋闻渊摇摇头未作解释,只朝着那边努努嘴,问得言简意赅,“死因?”
“如今看来应该是喝醉了失足落水。”姚云丰又将仵作方才的结论转述了一遍,说完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瞧这脸色倒像是一夜未睡似的。只人家不说,他也不会多问,只道,“倒是麻烦你白跑这一趟了。”
宋闻渊是真的一整晚没睡,前半夜了无睡意,后半夜照顾发了烧的伤患,平素看起来格外独立要强的一个人,突然抓着他的手哼哼唧唧喊着“疼”的样子没来由地让人揪心,虽能挣脱,便也由着她去了。只这些他自然不会说,只捏着眉心绕着河畔遛弯似的走,瞧着岸边那两道格外明显的脚印,又回头看了眼惠大升光溜溜的已经浮肿的双脚,提醒道,“他脚上的鞋呢?”
一旁衙役躬身回话,“打捞上来的时候就没了,许是被冲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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