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传来脚步声,脚步轻缓,裙摆曳地而行,随之而来的是姑娘家不紧不慢的声音,“什么时候遇见你,都似受惊的鸟雀,时时刻刻缩着肩膀弓着背……好似我们所有人都要害你。难得见你这样闲适慵懒的时候……父亲说你变了许多,我原还不信。”
话音落,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落在脸上的阳光被挡了大半。
元戈偏头看去,温柠的表情隐没在日光之后,有些模糊不清,看起来有些陌生。重生而来,她遇到温柠的次数屈指可数,唯一说上话的那次,位于慈光寺后院的月洞门前,寥寥几句,针锋相对。
元戈一直以为,温柠是不喜欢这个姐姐的,就像温夫人对温浅的漠不关心一样,除了老夫人以外的温家人对温浅的态度出奇地一致——你好、或者不好,都与我无关。可方才坐在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温家人对温浅的态度应该是怜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温浅不懂,她在佟婉真的“好”里,逐渐闭目塞听,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娃娃,相信着佟婉真的一切,也只相信佟婉真。
元戈将手里剩下的几个石子儿丢进了湖里,才仰着头眯着眼问她,“如今怎地就信了?”
元戈看着温柠,温柠也在打量元戈,仰面看来的姑娘,因着日光刺目微微眯着眼,眼底情绪悉数收着,看起来温柔绵软一如往常。可……温柠说道,“我见过你为了他同我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我也见过你为了佟婉真恨不得与我们所有人为敌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如今是真的看清了放下了,还是只是欲拒还迎想要吸引二皇子的注意力……但是温浅,我们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你。她佟婉真会抢嫡姐的未婚夫,我温柠做不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元戈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问她,“母亲去求皇后娘娘的事情,你知道?”
“嗯。”视线落在元戈身边的石头上,温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坐过去,她们这样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说话还是头一回,这并肩而坐……实在有些难为人,“她在皇后的宫门前,整整跪了一个时辰才得到召见。皇后怪罪下人没有通传,下人说皇后忧思难以入眠,难得睡个好觉,怎可打扰?说来说去,倒似母亲没眼力见儿打扰了皇后娘娘午后小憩……”说完,扯了扯嘴角。
她说话一直有种不紧不慢红尘尽了的样子,这会儿一声暗嗤,反倒多了几分鲜活气来,便真真儿像个小姑娘了。
元戈抿了抿嘴角,“你们……从未说过。”
“说了又怎样?那时候的你,像是竖着浑身尖刺的刺猬,不辨敌我、不分青红,我们与你说了,兴许你还要怪母亲画蛇添足、弄巧成拙。”温柠半点不客气,微拧着眉头冷声指责,“就连外祖母都为你哭了多少回,说你像是被下了降头,一门心思地非要跳那火坑……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二皇子府不是什么好去处,偏你视我们为敌,觉得我们都是见不得你好,只那佟家庶女真心实意待你。温浅,你是真蠢!”
对温二小姐来说,一个“蠢”字,已经是她能骂出来的最难听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