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沙路980号是片出租仓库。
空旷的水泥坪地上，一眼望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低矮房子。
上午十点，何大东准时到达这里。
还是那身褪色起毛的灰色上衣以及黑色裤子，脚上踏着人字拖。
何大东挠了挠秃头，摸出一包烟点上。
浓郁的烟雾吸进嘴，又从鼻子呼出，视野变得模糊扭曲。
烟雾飘散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五十多岁的肥胖老男人，是王番子。
“王哥！”
何大东走上前打了声招呼，两只手局促得不知道放哪里。
低头笑了笑后，终于想起什么，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
“来，王哥，抽烟，抽烟！”
“你都肺癌了还抽烟？”白旧模仿着王番子的语气，一巴掌打飞那根皱巴巴的香烟。
“王哥，你这……哎，好浪费啊！哎！”何大东摇头叹息道。
犹豫一秒，还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塞回烟盒里又觉得不合适，于是点燃，与嘴里的那根一起抽了起来。
“这烟瘾来了没办法啊，我一会不抽就觉得喘不过气，忍不住，实在是忍不住，哎！”
“你为了活命可以什么都做，却不能戒烟？”白旧哧鼻冷笑，转过身，领路走向一间仓库。
阳光冷冷地照在两个人身上，空旷的水泥坪地上，风吹得很大。
何大东手指一起夹着两根烟，放在嘴里吸一大口，吐出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王番子”不太对劲，可是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可能是很久不见，陌生了吧？
“王哥，你是不知道，昨天有骗子打电话给我，说你死掉了。”
“是吗？那你信吗？”
“我怎么可能信，王哥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这不，跟你打完电话我就肯定那是骗子，你说这年头，骗子都没我们当年专业了哈，都不提前调查的，我一个癌症晚期，身无分文的人，哪有钱给他们骗！”
白旧“嗯”了一声。
“王哥，你现在真的都好了？你不是晚期吧？听他们说，早期是可以治好的，哎，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那段时间总是咳嗽，还以为是感冒了呢，结果去医院一看！”
何大东举起末端肿胀的手指，比划出一个手势。
“片子上我的肺里面，鸡蛋那么大一块阴影！医生说要手术，左边肺全部切掉，右边肺切掉一点点，我一寻思着，哪里能切那么多肺啊，那我还能活吗？就没做手术。”
“结果呢，两年不到，我现在连切都切不干净了，医生说我转移到到处都是了！”
“王哥，你当时比我病得轻不少吧？”
白旧说：“没有，我比你严重，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手术了，医生让我保守治疗。”
“真的啊，那你现在控制得怎么样了？”
“你看我样子，觉得我怎么样了？”
何大东加快脚步，走到白旧右侧伸脑袋看他，一只手拍到自己秃头上使劲揉了揉。
“你这气色好得很啊，不会真的好了吧？王哥，你到底用的什么神药啊？”
白旧已经走到一间仓库前，卷帘门没锁，上面被红漆喷了个数字：18。
砰砰砰，白旧用鞋尖踢了踢卷帘门。
“哦哦哦！”何大东立马弯腰蹲下，双手插进门缝使劲一抬。
灰尘四起，随着何大东的咳嗽声，阳光照入18号仓库里面，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满是灰尘的宽敞空间。
仅在靠墙的位置，还留着几张搬空的铁架，上面已经锈迹斑斑，蛛网遍布。
墙面上斑驳着岁月的痕迹，不少地方裂开脱落，露出下面的腐朽砖石。
两人踏进仓库，鞋底将厚厚的尘土踏得飞扬，脚步声发出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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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旧回头示意何大东关好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