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英清楚地记忆着,北上逃荒的自己和父母还有姑姑一家在过黄河的时候,结果姑姑家乘坐的船刚到北岸的时候,就遇到了土匪的抢劫,一家人在保护财物的时候被土匪砍杀而死。自己家乘的船行走的比较慢,远远地跟在姑姑家乘坐的船后面。她和父亲当时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爷俩清晰地看到了姑姑一家被土匪砍杀的场景。
船老大也看到了岸上骑着大马肆意劫杀的情景,吓的赶紧调转了船头,顺流而下。父亲抱着受了惊吓的自己悲痛地蹲在船头,抽泣着,他和父亲都没想到在河南岸还好好的姑姑一家人说没就没了,她亲眼看到了表哥和姑父倒在土匪挥刀砍下之后,一起倒下的,甚至看到了高高喷起的鲜血。
年轻军官听到了海英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一愣,本是有些怒火的脸色一下变得惊疑不定,他在努力望着赵四保身后持枪的女子,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显得有些纳闷。
很快,年轻军官也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赵海英?”
“你是赵五姑的儿子刘镝吗?”海英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你是赵四保的女儿吗?”年轻军官的脸色越发有些激动,他大声的问着。
“水娃,是你吗?”站在屋门口横握着木棍的赵四保也大声问了起来。
“什么,是水娃啊?在哪?他没死?”赵四宝的媳妇听到屋外的对话,一颗悬着的心也有些放下,她护着狗子和两个躺在襁褓中的宝宝,倚在墙角大声问道。
“我是水娃,你是舅舅吗?”年轻军官向前进走了两步,望着一脸沧桑的赵四保。
“水娃,你没死啊!是舅舅,是舅舅,这是你表妹海英啊!”说着,赵四保让开了身子,指着身后的海英说道。
“海英表妹,我是水娃哥啊!”年轻军官走上前来,热情地说着。
“水娃哥,海英命苦啊!”海英说着,提着枪站在原地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起来。
海棠站在姐姐旁边,看着姐姐哭了起来,她没法明白。年轻军官一脚踏进了堂屋,照着坐在地上的唐山口音小胡子狠狠踹了一脚,喊道:“叫你们连长到营部见我。卫兵,绑了这个家伙关禁闭。”
“你真是刘镝。”海棠母亲这时走出了里屋,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英俊的军官,“真像,真像,活脱脱一个像啊!”
海棠望着眼前哭着的姐姐,还有乐开了嘴,眼角挂着泪水的叫水娃的表哥,嘴里不停说着“像”字的母亲,她觉得人生真有意思,老天就是这么耍弄人,刚才还剑拔弩张,顷刻间双方泪流满面。她此刻真的希望她和文之武明天也是如此相见。
海棠自打小时候,直到出嫁前,一直听父亲和母亲唠叨着当年在逃荒路上姑姑一家被土匪杀死的事情,每每提到这段往事的时候,母亲都会拿出那张姑姑家留下的唯一的一张合影。
姑姑家当年也是富裕的人家,家里光景好的时候进城照了全家福。可是没几年就遇到严重的自然灾害,海棠家的土坯房都被大水浸泡倒塌了,庄稼也绝收,这样的灾害一连闹了三年,因天灾而生的匪乱更是猖獗,本来家境殷实的姑姑家也被土匪抢个精光后放火烧了,最后不得已和海棠他爹一路逃荒而来。
海英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英俊洒脱的表哥,她的内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酸楚,还是甜蜜,然而那滴滴淌下的泪水确是又咸又苦的味道。
刘镝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海英,内心也是悲喜交加,他和舅舅一家失散的时候,海英才八岁,他十四岁。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海英已是一位成熟漂亮、勇敢的女人,几乎是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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