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经年没有回答,转过头去。
他并不愿为了与他无关的旁人,而把自己的秘密掏给裴念看。
“要证明顾家清白,我们目的一致。”裴念继续劝说,“我之所以信你,因你在药铺本可以抽身而去,但你还是杀了虺蛭,否则,方才那一剑我不会留情。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我会替你守住秘密。”
顾经年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道:“可知我姐夫在何处?”
“不知,我派人跟踪他,但跟丢了。
顾经年有些疑惑,道:“你可知汋京有情报贩子?”
“知,北市瓦舍便有。”
“她没告诉你有一人被称为麻师,与此事有关?”
裴念眉头一蹙,道:“我未听说过,此事我会查。”
“我只知这些。”
“陆晏宁去了何处?”
顾经年不说,只道:“我安知你打探此事有何目的,万一是为阻止我姐夫证明顾家清白。”
“明日便要查抄顾家,我何必多此一举?”裴念从怀中拿出那份带血的调令,故意施压。
“既如此,告诉你也来不及了。”
“若我阻止开平司对顾家动手呢?”
顾经年略作沉吟,道:“我可以带你去,我也得去,确保你不是为了毁灭证据。”
“好。”
“我得先回去一趟,问我姐夫的行踪。”
“有必要吗?”
“必须。”
顾经年态度很坚决,他还有一桩要事交代顾采薇。
“好。”裴念道,“一言为定。”
说罢,她伸出手,擦掉顾经年脖颈上的血迹,目光看去,伤口的边缘皮肤完好。
手指正要掀开那被割破的衣袍,被他挡了一下。
“我得查看你的秘密。”裴念道。
顾经年淡淡扫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裴念蹲下身,解下他的腰带,褪下了他的衣袍。
只见少年的身躯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又撕下一块衣襟,擦拭着他小腹上的血污。
她就那么看着,看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看到里面的内脏正以肉眼能隐约看到的速度在一点点地愈合,然后,腹部被刺烂的肌肉渐渐组成一块、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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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司,西侧门,随着几个伤者被抬进来,场面略有些混乱。
“快叫大夫来。”
“出了何事?”
“罗全诈尸了。”
“南城民宅也出事了,死了五人,还有七个受伤的……”
几个大夫提着药箱赶来,苏长福亦在其中,身后还跟着来找他说事的侄子苏小乙。
扫视一圈,看有人抬着尸体进来,苏长福连忙上前,伸手便去翻眼皮。
“做什么?”捕尉黄虎叱道:“还不去救活人!”
“捕尉,这是新调来的苏神医,医术了得,以前当仵作的,习惯了先看死人。”
黄虎也听说过他,道:“失礼了,救人吧。”
苏长福不敢站直,半蹲着移步到一个伤者旁,哆哆嗦嗦打开药箱,揉了揉眼,寻找着止血药。
跟在后面的苏小乙看着都替他紧张,心知伯父当了一辈子仵作,救人的本事生疏得紧。
过了会儿,苏长福正要敷药,却是一愣,片刻功夫,眼前的伤者竟已一命呜呼了,他顿时便觉天塌地陷,心道自己分明不是神医,偏是又怕又贪,迷迷糊糊被带来,这么快就治死人了!
黄虎看了过来,苏长福感到那犀利的目光,身子一颤,暗道:“完了!”
“救活人不比看死人,动作得快些。”黄虎一指在担架上昏迷着的亭桥丙,“你是神医,这断臂能缝不?”
“是,是。”
苏长福确实缝过很多断臂,愣愣地应了,移步过去,习惯性地伸手,翻开眼皮……竟是活的?!
他不知所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伯父,可要帮忙?”苏小乙小声问道。
“活的你也能接?”
“那不能,我还以为死的……”
苏长福刚捧起断臂,忽有人清喝道:“放下!”
是一身是伤的裴念来了,一指苏长福、苏小乙,淡淡道:“你们去我的廨房等我。”
“是,是。”
裴念不再看他们,环顾一看,吩咐道:“伤者都送到牢中治理,死者全数焚烧,立即去做!”
说话间,另一个缉事谢鼎领着一队人过来。
“奉提司之命,今日之事,全都闭上嘴,不可泄露!”
裴念上前,道:“提司可知虺蛭之事,须分派人手防止……”
“噤声。”谢鼎径直持令牌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别耽误了明日捉拿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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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福被带到廨房,身体颤抖。
“伯父,你抖什么?”苏小乙问道。
“裴缉事受了伤,定是要我为她医治,可我如何敢医啊。”
“可他们为何都说伯父是神医啊?”
“前夜我本想查看一具尸体,没想到是个活人,我想着替他敷点药吧,竟是真将人救活了,为此,他家人还送了我五两黄金,这刚收了钱,遇到开平司来请,差点拔了刀,真是骑虎难下啊。”
“伯父,我来也是因为遇到一桩怪事,前夜送来那死人,伤口慢慢好了。”
苏长福顿时一惊,想到方才听到的“罗全诈尸了”,忙道:“那怕不是妖怪,快去报官!”
二人连忙往外走去,迎面正见裴念过来。
“裴缉事,我们要报官。”
“我就是官,说。”
苏长福、苏小乙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所知之事说了,末了,忐忑不安道:“小人不是神医,万不敢治缉事的伤,恐留了疤,求缉事开恩。”
“我有良药,不会留疤,但我会说是你治好的。”
“不敢,不敢。”
“你继续当神医,证明顾经年是你治好的,此事但凡敢吐露一句,我杀你全家……还有你,也留在开平司。”
若说裴念做出选择之前还有些许犹豫,而在见到刘纪坤对虺蛭的态度之后,她已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