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课着九点开始,江珩这会已经在车边等着了。
晨曦中,江珩低着头,把玩手上那束花,时而轻轻抚摸叶片,时而扯扯丝带,好像小孩子拿到一个新奇的玩具,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沈知然站在不远处看着。
风穿过对方的指缝,将玫瑰香带到面前。
忽然,江珩掀起眼皮,朝沈知然的方向看来。
他眸中还含着几分笑意。
对视的瞬间,心里好像塞了十万头小鹿,在疯狂顶撞心房。
沈知然捂着心口,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真的是……美貌杀人。
捏了捏发热的耳垂,沈知然走到江珩面前,握住对方的手,扬起笑:“走吧,老婆。”
去约会。
***
姜蓝介绍的射箭俱乐部在郊区,沈知然开着跑车载江珩去。
俱乐部是会员制,人很少,车停下后有侍者带着他们更衣,而后到场地准备。
射箭这项运动虽然现在很少出现,但至今仍是许多贵族闲暇时的娱乐活动,很多贵族从小就精通,比如贺泉就是学院射箭社团的部长,经常带着部员参加比赛。
按理说,沈知然是第一次来体验,但看到空旷的场地以及侍者拿来的护具,总觉得有些熟悉。
“好久不见,沈先生。”侍者捧着护具,笑着同沈知然打招呼,“这次还是您自己戴吗?”
沈知然微愣:“我以前常来?”
“您说笑了,以前谁不知道您和沈佑先生准头好,器材都被打穿过很多……”侍者笑起来,眼尾有浅浅皱纹,“不过算起来,他也快四年没来过了。”
快四年了。
沈知然看着对方的脸,神色忽然变得恍惚。
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起大片画面。
阳光正好的下午,他拉弓,对准靶心,皱着眉嘀咕:“老是射不准,哥,教教我。”
“有些人不是号称要把我的箭劈开吗?”
身边传来懒懒散散的声音,但手臂被人往上抬了一点。
箭脱离而出,死死钉在靶心的箭旁边。
没劈开。
他懊恼地把弓丢开:“手麻。”
“那你去玩一会,别记错房间。”
沈佑也不强迫他,捡起他的弓,随意从旁边拿了支箭,抬手的那一刻脊背挺直,气势凌厉如新竹。
随着破空声响起,新射出的箭势不可挡地将原先钉在靶心的箭从顶部贯穿,死死钉住。
沈佑收了手,朝这边挑了挑眉,一副臭屁的样子。
“……”
面对弟弟的无语,沈佑习以为常,眉尾微挑:“看明白了吗?猪。”
“不就是比我多学两年。”少年哼了声,转身往外走。
俱乐部内有大片竹林,闻着浅淡的竹香,他心情好了很多,打算往回走。
余光忽然瞥见竹林那头的木屋光景。
那座木屋一直存在,据说是俱乐部的顶级贵客专用,沈知然一直觉得那是老板自留,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至少看见三个侍者在附近徘徊,阻止其他人入内,连公主来了也只是清场。
但此刻,那间木屋附近没有侍者巡逻。
但却能听见破空声响起。
说明里面有人。
这个年龄的少年总是好奇心旺盛,他绕到木屋旁边,发现木屋的门没关好,开了一条缝隙。
他从缝隙中看去,却见一个清瘦的少年背对着自己独自练习。
弓已经拉开,正对靶心。
沈知然不由屏住呼吸。
修长指骨松开。
破空声响起,木箭将靶心的箭从中劈开,更进一寸。
他瞪大眼睛。
“卧槽!正中靶心!”
有人惊呼。
沈知然顺着出声的方向抬眼,却见贺山青走过来,啧啧称奇:“江同学,水平这么高啊?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那种漂浮在半空的思绪被打断,沈知然不满地皱了皱眉心。
他转头问侍者:“这人哪来的?这是我们的场地,快请保安赶出去。”
“这……”侍者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地儿现在是贺少的,我们也不好赶人,要不……您和他说说?”
沈知然:“……”
这俱乐部竟然是贺山青开的?
早知道不来了!
不远处,江珩收回射箭的姿势,冷冷瞥了不速之客一眼,冷若冰霜。
沈知然也走上前,没好气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路过,听说你们来了,想着给你们送点吃的。”贺山青无辜摊手,“用得着这么不欢迎我吗?”
沈知然皮笑肉不笑:“贺少想多了,谁敢不欢迎您这位老板啊,但今天我们是来约会的,不太方便叙旧。”
“约会”那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不方便”三个字,更重。
贺山青:“……”
不是,真的就来送个水果……这沈知然是不是听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枕边风,怎么每次看见自己都这么凶?
但比沈知然的逐客令更可怕的是江珩不悦的眼神。
贺山青彻底认清自己不受欢迎的现实,摸摸鼻尖,指了指过摆着案几上的果盘,摆手叫侍者一起出去。
“走吧走吧,别打扰人家小情侣‘约会’啊~”
“可是我还没给沈先生戴护具……”侍者面露为难。
贺山青心说知不知道房间里还有个恐怖的吃醋狂魔,你还敢给人戴护具,走近点就要你老命了。
正要开口,却听一道清冷声线响起:“给我。”
侍者微愣,手里的护具已经被江珩拿走。
贺山青赶紧把人拽着出了场地,拉上木门。
随着门关上,原本空旷的场地此刻更显安静。
沈知然被江珩按着坐下。
手臂抬起,带着凉意的塑胶用具贴上手肘。
江珩垂着眼,仔细将护具给眼前人扣上。
将护具稳稳戴好,江珩正要站起身,却听见沈知然在叫自己。
“老婆。”
“嗯?”江珩抬眼。
沈知然清了清嗓子,故作疑惑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大众脸啊?”
011:【……等着他夸你帅是吧。】
昨天刚学会今天就用上了,好一个活学活用的好学生。
江珩闻言,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下一刻,沈知然便被人轻轻推倒。
江珩单手撑在他身侧,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过来。
金眸眯起,视线缓缓扫过他发尾鼻尖。
沈知然被看得耳根发热,只觉得对方的视线犹如实体一般,缓慢游走,细细赏玩每一寸皮肤。
喉结不自觉滚动,似乎有什么在缓慢苏醒。
沈知然被看得脸热,想偏过头,却因为被托着下巴,无法扭转。
江珩长腿屈起,膝盖压在他腿间。
看似无意,可沈知然整个人都被控制住,无法动弹。
他的脸越来越烫,眼神也不敢和对方对视,四处乱飘。
正要挣扎起来,却听对方缓缓开口。
“不一样。”
“嗯?”
“和别人不一样。”江珩说着,垂眼低下头来。
窗外明亮的光落在青年侧脸,方才在外面还凌厉清冷的眉目此刻低垂着,呈现出令人诧异的温和柔软。
如同被驯化后的野兽,只对主人露出臣服姿态。
沈知然不自觉晃神,被伺机而动的蛇扑倒,咬住喉颈,留下轻微刺痛后转移而上。
唇被微凉的触感包裹,电流一般,酥麻感经过。
浓密的睫落在脸上,轻微扇动,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在脸颊留下轻微痒意。
恍惚间,沈知然有一种要被融化的错觉。
……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然才被放开。
他没忘了今天的正事是来约会。
他坐起身来,把外套往下扯了扯,轻咳一声,硬是顶着张红透了的脸,把话题又转移到了别处:“……那个,是你的……”
沈知然指了指十多米处远的木靶子,看着那支箭,语气微滞:“……箭?”
鲜红的靶心钉着木箭,极其嚣张地没入大半,足以见得射箭之人实力深厚。
沈知然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
但看着没入靶子的箭,却渐渐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第一次射箭……能有这个水平吗?
就算他并不是行家,也知道,射箭是一项需要长久练习的运动。
且不说江珩在繁忙的兼职中怎么保持练习,光是射箭所需的费用就足够令一个领奖学金过活的学生为难的了。
射箭之所以在贵族和有钱人中最流行,除了现在没什么大用外,还因为星际文明觉醒后,手工制作弓箭的匠人寥寥无几,基本都在第一城区为贵族工作,弓箭价格高昂,一般人压根买不起,场地租用更是用事实证明“时间就是金钱”。
可江珩……甚至熟稔到没有戴护具。
沈知然就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空气随着他垂下来的手,变得异常安静。
江珩垂眼,清楚地看见沈知然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
几秒后,沈知然问:
“老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