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曹廷义的看法,华兴人初到榆林港,便将周边军力一一打残,虽然强势,却也将崖州豪强得罪了个遍,到现在还扣着水寨和连珠寨的兵丁,根本就是将官府的脸面按在地上踩。如此作为,想要安稳定居,怕是难以如愿。
昨晚一醉,黄平对华兴众人的好感度上升不少,随即对曹廷义的想法补充起来。实际上,燕朝官府对海外之人并不友好,尤其是海外归来的乡人,更是视为不服管教之徒,动则刑具加身,投入大牢,如有劣迹,处死者不计其数,若是有族人作保,也仅能混个监管居住,事事不得安宁。
对于二人所言,孟庆祥吃惊非小,如此强盛之国,为何却对海外之人如此苛待。
黄平叹了口气,表示燕朝国土虽大,但也负担深重。长达万里的海岸线,常有国人与他国不法之徒勾结,行劫掠之事,防不胜防,靡费甚巨。因此,朝廷多行禁海之策,也是被这些海外恶贼折腾的疲累不堪,才行此无奈之举,由此对海外之人,厌恶至极。
曹廷义接过话茬,笑着说出自己意见。虽然官府对海外之人意见颇大,但在民间,却没那么多讲究,大家该做的买卖照做,实在赔的厉害,上岸劫掠,弥补些亏空,也属正常,只是由此一来,官民对立,互有攻伐,却成难解之局。华兴人如此大张旗鼓的返乡,怕是难以见容于官府,定居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两个人各说一理,直接将孟、丁二人搞得晕头转向,合着说了半天,生意肯定能做,但要想长久定居,那是门都没有。
接着,曹廷义又说起东部千里之处的广州外海,有佛郎机人占据濠镜,行经商之事,也是历经百年,才获朝廷认可。如今虽然商贸盛极,但也纷争不断,为广东海面最大乱源。华兴人若想长久定居,倒是可以效法佛郎机人,只是迁延日久,非短期能够成功。
黄平对曹廷义的说法颇有微词,认为华兴人和佛郎机人大为不同,佛郎机人有家有国,人员替换频繁,久居之人极少,和燕朝互通有无,各取其利,才能获准定居通商。华兴人则视燕朝为家,却未必以燕朝为国,如此繁衍生息,岂不是贻害无穷。在官府眼里,海贼上岸,又为同族,其害更为久远,定会倾力围剿,想要效佛郎机人做法,怕是难以见功。
说到这里,孟庆祥似乎找到些门道,连忙虚心求教,如何才能消除官府疑虑,反正华兴返乡,已是事实,难不成非要血流成河,才能达成目标。说话间,孟庆祥的语气明显加重,之前对燕朝的许多美好想象开始出现裂痕。
听曹廷义言说,佛郎机人在燕朝洋面前赴后继,足足征战百年,才得以立足,他们华兴可没那么多耐心,更无后援力量,根本没有耗时百年的资本。当然,这些事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还不能对曹廷义和黄平坦白。
见孟庆祥有些发急,曹廷义亦面露难色,黄平更是揪住曹廷义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
最后,曹廷义终是按捺不住,说出一法。见过了华兴人诸多奇异情景,心生感佩的曹廷义,还是想帮上一把,虽然结果未必如意。
世间之事,如果因艰难而不去尝试,那还谈什么繁盛家业、开拓海外,大丈夫建功立业,自然是要为不可为之事,行不可行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