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回看了一眼黄鼬,后者的黑豆眼里闪着精光。
只说了这么一句,黄三就住了口。
他的胡须抖了抖,毛茸茸的脸上扬起一个人性化的、看好戏似的笑来。
猫看懂了他的意思——这事情得他们自己解决。
也不知算是考察还是如何,但黄三俨然不打算帮更多了。
猫没在意,毕竟说到底是他本体的事情,转头便继续往窗内看。
这一看却是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另一只猫。
一只毛色全黑望不见一点反光,暗沉沉像是煤炭般的大猫。
黑猫对着翼猫露出了獠牙,摆出了个明显是进攻前兆的动作,从喉咙中滚落的是厉声嘶叫。
下一瞬,黑猫打开窗户——它用爪子拨开了窗户的插销,并推开玻璃——朝着翼猫直扑了过来。
翼猫顿感莫名,他没有与那只大黑猫争斗的意思,后跳一步望了眼四周,他便在黑猫下一次扑来前跃起,展翅上了二楼阳台。
回身看去,收起双翼的翼猫得到了两道诡异的注视。
一道来自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黑猫,它伸到半道的爪子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半空。
另一道视线的主人则在几个起跳后沿着爬到了翼猫身边,黄鼬啧啧称奇地打量了翼猫肩胛两侧的毛团一眼:
“稀奇稀奇,怪哉怪哉。”
翼猫没有理他,自顾自重新去听屋内的动静——好在被黑猫打岔的时间不算长,现在还能接上对话:
“妈,听我一句,别去找那人的麻烦。”
男人的声音劝说道,听上去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本来他不知道这回事,你们要是去一闹让他反应过来就不好了。”
“这盆脏水就留他们身上就是了。”
“不是,爸?你在说什么?”何耀祖疑惑地问,却被男人打断了:
“大人的事耀祖你别管,回你屋去,我和你奶奶说。”
何耀祖不满的抗议被男人强势打断,显然作为父亲他还是管得住儿子的。
于是屋中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接着是老人尖锐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敢肯定他不知道?”
……
门外的敲门声让何舟渡的话音一顿,他起身看了看门的方向,道了句:
“你坐着吧,我去开门。”
何舟止默不作声地往沙发上缩了缩,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感受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他的肩。
温润如玉的男音轻声询问:
“怎么了,小止?”
“有种不好的预感,”何舟止在心中默念,他知道对方听得见,“来的怕是恶客…”
“你感觉到了呀,我还说提醒你一下呢,不告诉他?”
一阵微风擦过何舟止的肩头,大概是对方做了个探头的动作,这话几乎是凑在他耳边说的了。
“不用,他不会有事,我只是想听听他会怎么办…他感觉比我更擅长和人交流。”
何舟止默语完这些话,便听见耳旁传来一声清朗的笑,像是有折扇展开的声音:
“好呀,那小止听好了哦。”
耳边传来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客厅离大门其实有段距离,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现在却能清晰听到门口的声音。
心念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也因此门口的对话似乎才刚刚开始。
“晚上好,二婶。”
何舟渡停在了门口,没让对方进门,他挂起一个见到长辈的腼腆笑容,同时礼貌地问了好。
“您这个点过来,是喊吃饭吗?”他接着问。
“不是不是,”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但是明显带了哭腔,她抹出泪来,“我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
“二婶您别这样,”何舟渡平和地递了纸巾,“我不记得您有多关照我,所以想必不是来看我的。”
青年笑吟吟地,一双金眼不知是因为黄昏的日光还是如何,哪怕有眼镜遮挡,看上去也像是发着夺人心魄的微光。
“您在找谁呢?过去的影子?还是现在的人?”二婶听见何舟渡这么问。
中年女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她深知不能这样。
深呼吸一口气接了纸巾,她三两下就擦掉了眼泪,语气也生冷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们家何招娣吗?你还记得她去你家借住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他不记得,但何舟渡的语调仍旧平稳,“她成绩很不错,当年是因为大学学费的问题和你们闹了矛盾,所以来的我家。”
他的话音一如蓝牙耳机中人工智能的电子音一般清晰。
听到他这句记得,二婶的表情一时间像是见了鬼,但她定了定神很快重新镇定下来:
“抱歉…我就是,就是……”
中年女人的语气重新软下来,又悄然挂上了泪:
“我就是听见你回来了,突然想起我们家招娣…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是啊,”何舟渡附和道,“节哀顺变…二婶?”
何舟渡的话音一变,那双金色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向女人身后:
“二婶,你说她是不是想你了?要不然我怎么好像看见她了呢?”
在这个瞬间,何舟渡从对方眼中读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恐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