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一阵密集沉郁的鼓声将全队的士兵都自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们一个个探头探脑裹着被子向场院中张望。天才蒙蒙亮,却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在那里擅动军鼓。被硬生生从美梦中惊醒的人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一阵骂骂咧咧的抱怨声顿时从被充做营房的几间土坯房中传了出来。军营重地,此人大清早便来此撹闹,当真是胆大包天。
“咚咚咚咚……”鼓声还在连续地响着,终于有几个胆大的家伙,胡乱穿起了衣服,钻出门去看个究竟。
场院角落里有一面日常操练时用的军鼓,此刻正在被人一通猛敲的便是这面鼓,众人定睛看去,却见这面鼓前面站了两个人,均是身材瘦小,其中一个却披着一副沉重之极的铠甲,正在用力擂鼓。
又擂了一会,那穿盔甲的人将鼓槌交给了没穿盔甲的人,自己向着营房方向走了过来。
“军鼓再擂一通,还没有从屋子里面出来的人,就不再是我丙队的士兵了——”那人站在走出门外的士兵们面前,口气极为认真地说道。
“娘唉,是队官大人……”一个士兵在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之后惊呼道。
李文革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些衣衫不整满眼惺忪正在匆忙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列队的士兵们,心中一下一下计算着时间。最先发现李文革的是新任伍长李德柱的伍,此人原先是魏逊伍中一个小卒,前几天被魏逊推荐做了伍长;然而最先穿好衣服跑出来站好了队列的却是新任什长沈宸直辖的伍,第二个则是陆勋的亲兵伍。
在李文革心中默数到六百零一下的时候,全队士兵才列队完毕。
最后入队的是周正裕等几名什伍军官。
十分钟,李文革心中暗自冷笑着,自己已经尽可能高估了这支队伍的效率了,但最后这个结果还是让他颇为恼怒。
十分钟,已经够任何一支敌军将营房彻底点着的时间了。
见士兵们总算列队完毕,李文革挥了一下手,那边敲鼓已经敲得两臂酸麻的李护儿如蒙大赦般将手臂放了下来,扔掉鼓槌一溜小跑过来站到了李文革身边。
李文革瞥了一眼队列,指着陆勋的亲兵队对李护儿道:“入列!”
李护儿没有迟疑,迅速跑过去站到了亲兵队的队尾。
人员到齐了,李文革清了清喉咙,冷冷开腔道:“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军中的规矩。这鼓声,对于咱们军队来说,便是开始,是起点,是起床的命令,是进军的命令,是冲锋的命令……”
他咬着牙道:“今日不算,自明日开始,擂鼓一通之内,全队必须列队完成!这是军令!”
他一面在队列前缓缓走动着一面压抑着胸中的愤怒说道:“一通鼓声一百零八响,一通鼓声之内还没有入列者,罚俯卧撑三十个,两通鼓内仍未入列者,罚六十个;三通鼓响毕,还没有入列者,从此不再是丙队的军士,打起包袱卷滚蛋——”
军士们面面相觑,周正裕迟疑着开口问道:“陪戎,啥叫俯卧撑?”
李文革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扫视了众军一眼,缓缓道:“听我口令——全体——趴下!”
军官和士兵们一头雾水地散乱着趴了下来,不知道队正究竟要干什么。
“这是要干啥?”
“鬼知道,队官大人抽风呢……”
“是要打军棍么?”
“不像,连个掌棍的都没有,难道队官亲自来打?”
“那让咱趴下干啥?”
“……”
李文革冷冷看着趴伏在脚下的军士们,拖长了声调道:“让你们趴下,便趴成这个熊样子么?”
他踢着一个士兵的肚子,骂道:“抬起来,肚子和腿不许挨地……”
那士兵惶恐地尝试着将肚子和大腿向上一抬,不自觉地两臂一用力,身体便抬了起来。
“对了……俯卧撑的第一条,便是趴下,除了手掌和脚尖,身体的其余部位一律不得挨地。”
陆续地,军士们将身体撑了起来。
李文革点了点头:“好,听我口令——将两臂撑直……”
“好,听我口令——两臂弯曲,直至鼻子尖将将碰到地面,注意身体其他部位,不许接地……”
“好,两臂再撑直——”
“再弯曲——”
“这便是俯卧撑,知道了么?”李文革低头看着士卒们问道。
“知——道——了!”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
“大声点,我听不到——!”李文革横眉立目吼叫道。
“知道了——!”这一次稍好一点,李文革皱了皱眉,没有过分逼迫,他知道,目前对这些军官和士兵的要求还不能太严。
他自己身穿盔甲也趴了下来,高声叫道:“我现在披着二十斤重的盔甲,你们身上则没有负重,现在跟着我开始做……”
他努力地将双臂不断弯曲撑直,口中还报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作为一个政工军官,李文革在前世也还是非常注重体能训练的,一般这样的俯卧撑随随便便做上一百来个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如今来到这个时代,身体条件不济且不说,每天吃的饭食粗糙,提供不了多少足够的热量和维生素,再加上二十斤盔甲的负重,因此三十个俯卧撑做下来已经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他轻轻喘着气自地面上爬了起来,斜着眼睛打量着那些一个个有气无力做着屈臂运动的军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