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端有些恼怒了,他扬起了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是哪个将军带的兵?竟敢藐视朝廷大臣?”
那军官却并不慌làn,随手从身后一个身穿低品文官服色的年轻人手中拿过了一张便笺,取了笔墨出来,态度依然恭敬地道:“请使君写下尊讳、职衔、来自何处、来访何人、所为何事、何时到来……执此én札,自有人替使君通传。”
“荒谬——”吕端一拂袖,冷笑道:“……si中手札事涉机密,本州来意自然是军国重事,录于纸上,尔等便敢看了?”
那军官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耐心地解释道:“使君误会了,这‘所为何事’一栏,不须详录,只需录下事由即可,例如若使君自请见si中,便写‘公务请见’即可,若si中召使君议决事务,便写‘公务会议’即可……”
吕端愣住了,一却说不出话来,那军官脸上并无半分刁难诘问之意,口气也并无半分不耐,分明是一副公事公办神色,倒让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此乃通判夏州的吕易直使君——”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吕端立时回过身,却见一辆马车停在身后,节制延庆七州政事的八路军节度长史秦固正自车上下来。
秦固走到那个军官面前,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他伸手从袖内掏出了一面铜牌,眼尖的吕端一眼看到铜牌上刻着几行字体,大小不一。
醒目的是两个大秦固。
吕端暗自摇头,将七州执政长史名讳这么大刺刺刻上去,固然简单,却毕竟失之尊重。
秦固的名字一侧,是三个谁也看不懂的蝌蚪003
秦固的名字下方,是一行军节度长史。
小字下方,又是一行细小的文字:显德元年三月内卫参军处核。
那军官仔细地验看了铜牌,恭恭敬敬递回去,立正,左手平xon,向秦固敬礼。
秦固带着吕端往里面走着,语调温和地道:“易直莫要挂怀,这些内卫不认得你,不肯放你进来,如今七州命札,皆出两府,关防紧密一些原也应该……只是……”
“这些内卫,方也验看了坚兄的腰牌。”
秦固一愣,随即苦笑道那不是腰牌,是出入证”
吕端没言声,秦固解释道:“这是内卫参军核的出入证,凭此铜牌,可出入两府。”
吕端忍不住问道:“这与腰牌有何区别?”
秦固摊开手:“我也不明所以,怀仁爱闹,你又不是不,这等事务,只管由他闹去就是……”
不等吕端继续问,他便开口道:“易直此来,是向si中述职的?”
他这一问立时将吕端的注意力从那莫名其妙的出入证上扯了开来,吕端的职务军检校夏州节度判官,属军长史房节制,按照道理,即便述职,也是向秦固这个总领七州政事的节度长史述职,万万没有越过秦固来向李彬述职的道理,因此秦固这一问,已然带了几分不满的味道。
吕端不是延庆本地人,是从朝廷空降过来监督马政的,是李文革力排众议将其拔擢为通判夏州的一方守臣,对此秦固等本土文臣当时并不赞同,只是拗不过那位钻起牛角尖来比谁都要执拗的太尉,勉强屈从而已。但这并不等于秦固会为了屈就李文革的态度而放弃原则。
制度就是制度,吕端即便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也绝不允许破坏延庆军政集团内部的制度和秩序。
吕端开口道:“不是,要述职自然是先去帅府拜会坚……”
他顿了顿,道:“是si中召我来参与今日的会议的”
秦固顿时醒悟:“原来如此,那便是为了建行台的事情,si中要听听易直的意思。”
“行台?”吕端心中一凛,“行台?”
“延庆道行台én下省——”秦固语气肯定地道,“易直不知道此事么?”
吕端的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心下的惊骇震撼,一时间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所谓行台,其实是隋末唐初的一个临时行政建制,相当于朝廷的派出机构,如同唐初的“行军总管府”是总管诸军的军事建制一样,行台其实是个主管诸州政务的大行政建制,只是初唐时期的行台,是行台尚省,也就是个由朝廷外派的小尚省,其官长无论是尚令还是左右仆色、各部尚,都比京师的尚省低上半格。
初唐时尚令为正二品,行台尚令则为从二品;尚左右仆色为从二品,行台尚左右仆色则为正三品,以此类推。
即便如此,行台尚令的职务也不轻易授予,只有李姓宗室可能出任此职。
在行台尚省之上,还有一个大的行政建制叫做大行台尚省,与京师尚省平起平坐,而这个大行台尚令有唐一代只有一个人担任过,那便是底定了大唐四百年江山的秦王李世民,后来的大唐太宗文皇帝。
由此可见,“行台”对于中央政权而言,是一个何等敏感的存在。
所谓行台,实与割据裂土无异,说得再严重点,一旦建起了行台,延庆政权就扯下了后一层遮羞布,公开与大梁朝廷分庭抗礼了。
以李文革的做派,这倒并不奇怪,自封建疏一上,此刻的朝廷上,若还有谁说这位太尉安分守己并无问鼎之心,那真的奇怪。
只有一件事吕端还不大明白——延庆道行台én下省,那是什么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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