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韦氏闻言,身形一怔,缓缓转过身去,见林明礼追了出来,躬身一拜。
“娘,您与弟弟要去汝南。天不亮兰亭便起身做了些糕点,娘和弟弟带在路上吃。”林明礼说罢又将食盒递予一旁随行的下人。
韦氏稍有慰藉道,“明礼有心了。”
马车上适时传来一声嘀咕,“孰不知里头是否放了毒药。”
林明德见娘亲一个横眼甩过来,不由地撇了撇嘴,又将侧帘放下。
“明礼莫要怪他。”
“娘说的哪里话。”林明礼揖礼一拜,又觑了觑身后的府门,低声道,“爹兴许还为昨日之事置气,故而未有出府相送。方才明礼看到爹躲在门后,定是不舍得娘。”
韦氏眼底微微有一丝闪烁,又抿着唇往他身后探去。
林明德不耐烦地又问道,“娘,还走不走啊?”
韦氏猛吸一口冷气,又向林明礼投以一笑,遂转身上了马车。
“唏律律!”
马车已渐行渐远,林靖澄缓缓踱出府门,眸色深深地望向这一行车驾消失在尽头,只见他双眸红肿,似是一夜未眠,面色灰败枯槁。
“爹。”
林靖澄凝滞片刻后,哽了一下,嘶哑道,“他们···他们走了?”
“爹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亲自相送。明礼看得出,娘···娘也舍不得您。”
林靖澄不答。可下意识不由自主地轻捻指尖反倒是道出他心中并未像表面那般平静。
这些,林明礼俱是看在眼中,心中暗忖,‘我的生母,爹也曾这般不舍过吗?’
林夫人与次子林明德同行前去汝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多传的也是在汝南替他寻了一门亲事,毕竟大公子将将成婚,二公子也早已到了成婚的年岁,此等缘由倒也算合情合理。
林、吴二府联姻已然言明大公子日后将会是林府的家主,而二公子回汝南替长兄照管族中事算是顺理成章。
正是天色渐晚,华灯初掌的时候。
“夫君可已安排妥当?”
李时安见林尽染行色匆匆地大步迈进正厅,甚是体贴地替他宽下大氅。
他在外奔波半日,便是要妥善安排崔秉志回鲜虞的一应事宜。
“我亲自送崔伯伯出的城。至博陵境内,便有郡尉接应,料想应无差池。”
李时安顿时松了一口气,“崔伯伯未有斥责吧?”
“崔伯伯又非不明事理之人,而我二人也是为他的安危着想。若有训斥,那日夜宴他就该发作了。你且放宽心。”
“那就好。”李时安邀他坐下,又想起今日的见闻,遂言道,“林夫人与次子林明德晨间已启程去了汝南。”
“方才我在路上已有耳闻。”
“林夫人同行,怕也是为林明德一路护持。”
林尽染微微蹙了蹙眉,端起茶盏吹去面上的白汽,徐徐抿了一口,斟酌一番言辞后道,“这也是林夫人能为林明德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过到了汝南,纵使陛下不动他,也还会有人动他。”
“夫君是说三皇子?”
“尚不能排除还有其他人想要他的命。”林尽染缓缓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思忖几息后,慨叹道,“至少,他二人前去汝南的路途或有波折,可终究会有人保他们安然无恙的抵达。”
韦氏既与林明德一同前往汝南,若是在半途若有差池,矛头很轻易地会指向楚帝或是林靖澄。当下最关切他二人安危的当属韦太师,何况在文英殿内,陛下已然应允先按太师的意思处置。除却三皇子目的单纯地想置林明德于死地之外,揽月楼的幕后指使若想离间楚帝与太师之间的关系,出手谋害也不无可能。
林尽染早已有预料,陛下答应要杀林明德,是得要有个合理的由头。如今藏书阁、翰林院皆有韦太师的身影,长安城中错综复杂的世族关系也得请他出面斡旋,眼下关系还不宜闹僵。
是谁会命人暗中护送,李时安一番思索下来也能厘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堵,轻叹道,“只可惜了兰亭···也不知她在尚书令府过的如何。”
见她仍有心事的模样,林尽染温言劝抚道,“罪魁祸首已然离京,如此能稍稍减轻几分吴小姐的痛楚。改日不若让杨湜绾去尚书令府送上帖子,邀上各府女眷,办个雅集,你好与她说些体己话。至于汝南······”
话说到此处时,他略微沉吟,“至于汝南,我想个法子,让他说些不该说的话······”
李时安知晓他这夫君已然有了打算,未有多言,只默默地坐在他身旁。
是日,厚沉的阴云低压了一日一夜,天边骤然有雷声响起,这等时令响起冬雷实在罕见。可伴随着断续的声响,长安城中又下起了暴雪。
文英殿内,有禁军侍卫回禀,“陛下,二公子在去汝南的途中已遇害身亡。”
楚帝手中的奏本不经意间从手中滑落,良久才缓过神来,“那林夫人可有恙?”
“林夫人···现已在回京的路上,许还有三日的脚程便能抵京。”
“你们!”
楚帝额间的青筋已然暴起,刚欲起身,眼前蓦地发黑,又直直地倒回御榻之上。
孙莲英忙要上去搀扶,正要高喊御医,却被楚帝制止。只见他眉头已拧成一团,指着殿下的禁军质问道,“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回···回陛下,尚未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