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兰语气森然,叫山桃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爹不会死的,我奶下手知道轻重。”
贾老太泼归泼,可心里门儿清。
张老狗嘴巴贱,打一顿出出气就行了,张家本家也不会说啥。
可要是把人给打坏了,那就闹大了。
到时候不仅张家本家要掺和进来,贾老太还得往县衙里走一趟呢。
为了个烂心肝的王八羔子,不值得。
“是啊,我知道,”张春兰的表情很失望,“昨晚胡老爷尸身被捞上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死在河里的是我爹就好了,山桃,你说,我爹一天到晚醉醺醺的,他走在河边的时候,咋没有摔下河被水冲走呢?”
山桃知道张春兰恨张老狗,要是放在平常,张春兰这样说,她也不至于害怕。
可今日不知道咋的,张春兰说话的语气很不一样,叫人心里直发毛。
“你可别犯傻,”她不得不提醒张春兰,“你爹是个烂人,死不足惜,不值得为了他一条烂命搭上你自己,想想冬子吧,他还小,还得你这个当姐姐的照顾呢。”
提起张冬子,张春兰的眼神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她盯着木愣愣跪在院子火盆前的张冬子,嘴角竟然翘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还有冬子呢。”
山桃实在害怕,就想出去找贾老太。
“山桃,你等等。”
张春兰拽住了山桃的手。
“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骂孙相公,我只是太想让冬子读书考状元了,山桃,我不想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我想出人头地,我也想尝一尝,被人捧着敬着怕着的滋味儿。”
“可你看看我这张脸。”
她捧着自己的脸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山桃,我生得不如你大姐好看,甚至,我还不如钱大花好看,我的身子也破了,名声也臭了,你说,我还怎么出人头地?我只能靠冬子了。”
张春兰恶狠狠地抹掉眼泪,盯着张冬子时,眼神不再和煦,而像是在看仇家。
“冬子必须得给我读书!穷人家的小子想要出人头地,除了挣军功,就是考状元,现在不打仗,冬子挣不了军功,那就给我往死里读书!只有读书考状元,我这个做大姐的,才能跟他沾光,叫别人怕我敬我。”
“去学杀猪?呵呵,杀猪手艺再好,说到底也是个老百姓,永远成不了大事!”
山桃算是看明白了,张春兰魔怔了。
之前张春兰偶尔还有清醒的时候,春兰娘去了之后,张春兰就彻底疯了。
只是可怜了张冬子,接下来要受苦了。
不过,张冬子十二岁了,说个实在话,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干活儿养活自己了,只要肯吃苦,哪儿不能讨口饭吃呢。
琇莹那么小,瘸着一条腿儿,都能活下一条命。
照庆在她姑母家,成天挨打,一刻不停地干活儿,周茂夫妻俩根本不管照庆和周士敦的死活,想起来给口饭吃,想不起来,照庆就领着周士敦挨家挨户地找活儿干,就为了换点馒头咸菜吃。
张冬子在村里,有张家本家看顾着,饿不死。
他要真不想受张春兰摆布,那就硬气一些,不花张春兰的钱,不吃张春兰给的饭。
山桃本想提点张冬子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是张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管不着,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她奶是怎么暴打张老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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