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懒懒地答道:“徐相公何时看见咱们书坊有很多客人的?每日里能来三四个就不错了,更多的时候,就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来,原以为上些新奇的话本子,能引得些妇人来,谁知这镇子上的妇人姑娘们,都不大爱看这些东西,我们掌柜的为了这些话本子,还白饶进去好多钱呢。”
想到余掌柜口中说的那些话本子,山桃就脸上一红,该!
一个书坊的掌柜,成日卖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活该赔钱!
徐光宗咳嗽了一声:“秀水镇边上就是白鹿书院,书院的学生这么多,难道也盘不活一个小小的书坊?”
小侯长叹一声:“徐相公可别提了,白鹿书院自有自己的书坊,只要进了书院,交了束修,那一应笔墨纸砚都是书院给,有些书生下了学要自己用功,家中没有笔墨纸砚了,才来咱们这里买,至于书本,书生们都是在书院里抄了回家看的,哪儿稀罕到咱们这里来买?”
“咦?相公不是在白鹿书院读书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小侯狐疑地盯着徐光宗看了一眼,又无奈地摇摇头。
“咱们这书坊卖的最多的,怕就是蒙童启蒙的书和字帖了,但也不是每日都有生意的,这个月,只卖出去一本《三字经》和《千字文》,还是您的姨妹带着她家小姑来买的,说是给她家幼弟启蒙用,我们掌柜的问要不要字帖和描红本,人家那小姑瞧了一眼,嫌我们这描红本不好,多买了几刀纸,要回去自己写呢。”
徐光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只记得那个杀猪的找回来的妹子生得十分好看,嘴巴又厉害,别的一概不知,原来竟然会读书写字么?
这倒是一件奇事。
也不知道当初拐子把这姑娘卖到了怎样的一个人家,竟还给一个被拐来的姑娘家读书认字。
徐光宗心里嘀咕了一番,见小侯正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就伸手跟小侯要账本。
“你把书坊的账本拿来给我瞧瞧,我看你算了这半天,也算不清楚,不如我来帮你算,倒还便利一些。”
算盘声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小侯嗤笑了两声:“徐相公帮我算?您可别添乱了,您呀,只会读书,哪里会算账呢?这算盘珠子您会拨吗?徐相公,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七岁上就跟着我们掌柜的做学徒了,我们掌柜的是个好人,把他会的东西都教给了我。”
“我现在不说比那些大掌柜的差,最起码盘个账目是没问题的,徐相公,您呢?您从出生到现在,手头上经过五十两的银子吗?没经过大宗银子,怎么算得好我们书坊里的账目,您呀,还是好好抄书,我就不妨碍您了。”
正在最里头吃茶的山桃差点把茶水喷出去。
这小侯是个人才啊!
讽刺起徐光宗来,嘴里的词儿是一套一套的。
可不是么,抡起读书,小侯比不得徐光宗,可要是论起算账,徐光宗哪能算得过小侯。
真是不自量力,分明就是想查一查书坊的账罢了,徐光宗这个吃相呀,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
人就怕得意忘形,山桃一高兴,便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小心挪动了一下椅子,书坊中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嘎声。
山桃登时就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