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医疗翼门口。
斯塔茜坐在床上,她抬起放在腿边的右手,将左臂的绷带一圈一圈解下来,雪白的纱布中间却是一片深褐色血迹,只看透过的纱布厚度,可想而知昨晚的伤口有多重。
“你的伤好了。”
空荡的房间里,雷古勒斯轻轻的声音传来。
斯塔茜有些意外,她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的男孩,发现了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懊恼——
他一定是在后悔为什么要理会我。斯塔茜有些好笑地这么想。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雷古勒斯的小表情足够熟稔。
斯塔茜将绷带完全解了下来,露出完好无损的手臂,“嗯——它的外表好了,但里面还没好,所以我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
雷古勒斯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如果庞弗雷知道会有人这么舍不得医疗翼,她会感动的。”雷古勒斯语调中带着熟悉的嘲讽。
但这对斯塔茜没有一点攻击力,她眼神温和。
“你身体不舒服吗,雷古勒斯?”
温和,温和,温和,她对待雷古勒斯几乎一直都是这个态度,无论他使用怎么令人厌烦,其他人只要听到都会握紧拳头的语气和德温特交谈,得到的也是她的这份态度。
仅仅因为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缘分,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雷古勒斯感到深深的困惑和无力,每次这般和斯塔茜相处,内疚就像牢笼将他锁住,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没人看到他不舒服,西里斯也没有,为什么她要问这种看似关心我的话?
本来雷古勒斯只要坐在这里,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嘲讽她一遍,再扬长而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哽咽堵在喉咙,他撇过头,对空中施展混淆咒,将视线放到窗边的鸟雀上。
“我来做腺体检查,现在是早晨,医疗翼一般没什么人在。”雷古勒斯语气平淡。
听罢,斯塔茜却皱起了眉。
“可是你一个月前才做了检查,就算是魔咒,频繁地施展,对未发育的腺体也有一定伤害。”
这些事情,雷古勒斯自幼接触魔法自然知晓。
但自从他进了二年级下半年,母亲每周来往的信封便越来越多,尖锐的字眼催促着他进行检查并例行将结果传回家,最近他还没送信回去。
雷古勒斯知道母亲是担心他的分化结果,他对此毫无怨念,甚至期待着每次看到结果时能变成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的。”雷古勒斯平静地道。
情绪像一团污墨堵在喉咙里,斯塔茜清了清嗓子,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转移话题。
“你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医疗翼吗?”
“哦?现在霍格沃茨都在说你们在禁林里勇斗狼人的精彩故事,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雷古勒斯勾起玩味的笑容。
“不,我想不用了。”斯塔茜及时制止,她下意识摸了摸耳朵。
窗边聚集些鸟雀,正叼着庞弗雷今早撒的小豆子。雷古勒斯从小碗里抓了一把,一只灰毛小鸟顺势凑近,把他手心中的豆子叼入口中。
他半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在阳光下投射眼睑一片阴影,眉眼漫不经心却带着一丝柔和。
斯塔茜看着眼前的这幕,若有所思。
“你很喜欢这些小生灵,对吗?”
雷古勒斯用手指轻轻拨弄灰雀的羽毛,怕惊到它,他放低声音:“我以前来医疗翼几次,慢慢地就和它们熟悉了。”
“这些小麻雀是从山林飞来的,庞弗雷一直养着它们,用小豆子喂养,它们很乖,很小,偶尔会用喙啄我的手,但又很轻。”
斯塔茜下床往这边走过来,她的动作没有惊扰吃饭的小鸟,它们兢兢业业地啄着豆子,圆滚滚的身躯让人担心翅膀是否能支撑飞翔。
她学着雷古勒斯从碗里抓了把豆子,将手伸到窗外。
“啾啾啾。”
一只麻雀抬起头,欢快地蹦到斯塔茜的手心中,她笑起来,将捧着麻雀的手递到雷古勒斯面前。
“看。”Alpha放低声音,眼里闪过纯粹的笑意。
雷古勒斯有一瞬的愣神。
他感觉到脸颊在升温,可是嘴角却不由跟着一起扬起,欢乐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它直直面对你一个人的时候。
雷古勒斯学着方才的发音,问:“啾啾啾?你为什么要这么喊?”
斯塔茜还在抚摸着手中柔软的小鸟,她听到问题不解地抬头,随后才反应过来。
“啊,我只是习惯了,不小心就用起了汉语。”
她解释着,突然怀念起以前的时光,“我小时候在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枣树,它的树杈上住着一群麻雀,我那时调皮,有事没事就爱爬到树上,看看它们今天有没有又多一个小家伙。”
“有时候只要‘啾啾’地喊,它们就会一窝地全冒出头来。”
斯塔茜边说着,思绪渐渐从麻雀移到遥远的家人身上,她微微垂眸,噙笑的嘴角带上几分落寞。
雷古勒斯移开了目光。
“……”
在这种情况下,他莫名觉得自己嘴笨,但以他们的关系,说些什么都不太合适,胖成团的灰雀坚持地叼着雷古勒斯手心的豆子。
一下,两下。
安静的医疗翼中,随着风吹动床边的白纱,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不说话相处时的气氛放松、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