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早早得知此事,做足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春婵也并不慌张。她只是多了几分郑重态度,小声提醒道:“主儿可想好了,便要这样信任舒妃娘娘么?”
主儿和进忠公公可是将太后和皇帝都算计了进去,若是有人反水,即便他们做好了预案,不会当真被推下悬崖,但也少不了要面对皇帝的猜忌和怀疑。
尤其皇后身子不好,等皇后没了,能和她们主儿争一争凤位的人里,舒妃可排第一个。
下了决定,心头的怒火有了出处,嬿婉反而平静下来,对着春婵笑笑道:“意欢入宫也有十年有余,就是本宫与她交好也不是一两年了,本宫自然信任于她。”
又坦然道:“若是朝夕相处这么些年还没认清一个人的本质,被人捅了刀子去,那本宫也只怨自己识人不明。能这样经年累月的骗过本宫也是她的本事。”
春婵的心稍安:“娘娘说的是。”
嬿婉笑着抚着她的肩头:“放心,本宫与进忠虽不敢说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却也有七成的把握此事可行。只是——”
嬿婉不由得扼腕道:“只怪本宫动手得太晚,皇后娘娘恐怕看不到了。”
将来她再想将好消息告诉皇后,也只能是“家祭无忘告乃翁了”了。
春婵忙道:“这又如何是主儿的过错?从前咱们五阿哥年纪还小,就是主儿做了什么,那也不过是为她人作嫁衣裳。如今咱们阿哥十三岁了,再过几年……”她将中间大逆不道的内容含糊了过去,“咱们阿哥便是正合适的年纪了。”
嬿婉凝神沉思,眼里流淌出哀伤来道:“从前我满心满眼都想当着独一无二的母后皇太后,可如今却盼着能两宫皇太后并立,我还能有个可以放松些撒撒娇的地方,还有人肯在我生辰时亲手做一碗长寿面,把我当做女儿一般娇惯,还能多一个让我牵挂的人。”
她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从前听这句诗总觉得令人叹息与惋惜,如今轮到自己身上,这才知道是这样的催人心肠。”
她阿玛去世时,她太小,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而杨氏与她的母女亲情实在单薄又扭曲,中间还夹着被偏爱的弟弟,委实没有正常人家的母女情深。前世杨氏顶罪去世那一日又太乱,她的心头被惊惧恐慌、不可置信与丧亲之痛混杂着,实在难再想到其他。
如今眼瞧着皇后一日一日地走近死亡,她心中之痛却与和敬、永琏是一样的。
春婵默默地握紧了嬿婉的手,陪伴着她。等着嬿婉的情绪渐渐缓过劲来,才亲自往储秀宫去请来舒妃。
嬿婉与舒妃屏退内侍,只令春婵与舒妃的心腹宫女荷惜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窗下。
两人于内室之中私语良久,直至日悬中天,舒妃才匆匆从内室出来,整理了仪容,这才面上平心静气地回储秀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