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表情中未见喜怒。婉妃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大阿哥府被利用,不是大阿哥,也不是刻意主谋,倒是将永璜撇得干净。
她将自己翻折起来的袖口抚平,语气闲闲道:“起来吧,你如今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又在妃位上,跪在这里又像什么样子。”
婉妃忙抬头赔笑,身子却纹丝不动道:“永璜糊涂,钮祜禄氏轻狂,轻信了包藏祸心之人,都是臣妾教养不善的缘故。臣妾心中实在歉疚,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才好,只求娘娘明察。他们虽然有错,却也不是慧贵妃娘娘想的那样。”
婉妃明明是姿态极低地跪着,可嬿婉却觉得她这样不肯就坡下驴、见好就收的态度,颇有几分逼迫的意味在。难道嬿婉不肯相信大阿哥,不肯在皇后和慧贵妃面前给大阿哥分辩,婉妃就要一直跪在她宫门口么?
要知道婉妃年纪大、资历老,膝下又有皇帝的长子,她若一直跪在这里,反倒是显得嬿婉轻狂了。
“教养不善?”嬿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笑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错,你倒也不必归罪于自己身上。只是大阿哥这般年纪了,却连家眷都约束不住,能叫钮祜禄氏爬到了自己的头上,也是荒唐。”
婉妃面红耳赤,连连道:“是大阿哥糊涂,臣妾替大阿哥请罪。”
婉妃这样避重就轻的话车轱辘子一样来回说,嬿婉心头已经起了腻味,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嬿婉的话里就带了两分讽刺意味:“大阿哥想为皇上分忧是好事,只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后院之人超不过五指之数,都能管不住,还让东风压倒了西风,闹出宠妾灭妻的笑话来,皇上又如何能放心将重要的事儿交给他管着?儒家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阿哥若是连齐家都做不到,又何谈其他?”
“再有,慧姐姐也不曾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告发大阿哥,你与大阿哥既然如此诚心请罪,那不如自己出首此事,任凭皇上责罚。若大阿哥这样光明磊落,皇后娘娘和慧贵妃都必是会体谅他的。”
婉妃的脸一红又是一白,身子躬得愈发低,祈求道:“娘娘说的是,只是钮祜禄氏正在孕中,如今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已然胎气不稳,不得不卧床休养了。若是再生事端,必然保不住孩子。上苍有好生之德,求娘娘垂怜于她,就饶恕她这一回吧。”
嬿婉顿觉好笑,眼皮也不抬,冷冷道:“生下来又能如何?若是生下来了,皇上的病情不曾好转,那便也是个没福的,说不定还是个妨克祖父的。与其到那时候再送到圆明园去,倒不如让钮祜禄氏和颖贵人一起去圆明园养胎,也好一起学学规矩,莫做这些伤了阴德的事情。”
嬿婉少有如此不留情面的锋锐,婉妃头一次面对,顿时羞愤欲死。只是她更惊惧于嬿婉话里对钮祜禄氏母子的漠然,不自觉地抬头瞧嬿婉的脸色,却对上了一双淬着冰的眼睛,惊得她十分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