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拿着绢帕擦完嘴,用身旁陶盆中的清水净了手,才转身对着亭外长跪不起的凤眼男子。她说道:“读书人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父母’吗?你跪我们岂不是让我们沾天地父母的因果?不妥不妥,有话便站起来说吧。”青染的声音亲和,和阴崇生直言快语不同。
凤眼男子浑身一颤,依然是下跪着,“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跪到死为止。”
青染眼光冷下来,这般迂腐之人,她倒是见过不少。虽有求于人,却摆出这死狗般的样子,惹人生厌。这么看来,亚希伯恩倒是不错,为人不卑不亢。旁人赠予的恩惠完全接下,仿佛是自知欠下人情太多,竟然接受得坦坦荡荡。
“那我问你,今日你上这云翼山到底为何?为了那神武皇帝,还是为了你自己。”青染将宽袖拢在身前,问道面前长跪不起的男人。“倘若此间因果你都想不明白,其他也是虚妄。”
“入玄门者,皆有残缺。修行‘水行’更是有大缺憾者。神武皇帝我有法子延他些寿命,但具体多少,就看他自己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卷书简,随意东西扔到凤眼男子面前。
男子连连磕头,“多谢道首恩赐。”
“我的价钱是太庙里头的那一尊武帝像,还有你的命。”青染拂袖而去。男人接过书简,良久之后,才站起身,他身上衣衫已经尽数湿透。
仙凡之别,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见过这位道首。凤眼男子看了一眼青染的背影,下定了决心,问道:“道首,我兄长近况如何。”他的声音清晰传到亭中,却无人应答。
无奈之中,他握紧手上书简,浑身化作流形,向山下掠去。
“一卷‘愿书’就这么交给他了,道首也不怕出问题。”一个满脸皱纹,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老头笑呵呵地说道,他满口牙几乎都掉光了,说话却利索,不见一丝漏风。只是下筷的地方都是些软乎菜肴。
“‘神算’说笑了,这么点小事,你不是早就算出来了。”青染客气笑了笑。
“比不上秘门里头的‘裁判官’,天机不可泄露。这命数的问题,‘阎官’岂不是早就登记在册。”
角落处,黑衣的少年翻了翻手中的“命薄”,抬眼道:“神武皇帝原本崩于开春前,如今延年三载。生死本无常,道首借着‘愿书’倒反天机,恐怕遭受天罚。”
青染心思完全不在其中,天罚正是所谓时间侵蚀,她任意惯了,时间侵蚀似乎也奈何不了她。“有着神武皇帝驱赶异族,我们自然也不用太慌张,行事也能自在。”
“‘阎官’掌‘因果.夙愿’,神武皇帝的愿望成真而终,于你而言,也是好事。此事便不要多做计较了。”青染饮了一口竹叶青,周围之人见青染如此态度,这个话题便放下,不再多言。
深秋萧索,雾气蒙蒙,不见来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