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倩的老家在樊阴秭归,结婚之后,她只带着我来过一回。
岳父年轻的时候是位拳击选手,后来退役了,分配在体育局工作。岳母是县城中学的老师。
我按照当初的记忆找到张玉倩家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六十来岁,问我找谁?
我问张玉倩是住在这儿吗?
她摇了摇头,说自己是房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我有点不敢相信,拿出小妍出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拍的全家福,让她辨认上面的每一个人。
她戴着花镜,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人,一个一个看,看到我岳父的时候停下了:“这不是老崔吗?隔壁菜市场卖猪肉的,他之前确实租过一段时间我的房子来着,不过其他人我就一个都不认识了。”
我又让她反复确认了岳母和张玉倩。
她斩钉截铁地说:“老崔这辈子从来不沾女人,我们这片的都知道,要是看到过,我肯定记得。”
我按照房东说的,找到了菜市场肉类的最后一个铺位,摊子上放了几扇排骨,在紫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新鲜。
现在没什么生意,铺位旁边蹲着一个光头男人,正拿着手机刷短视频。
“爸?”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我一出声,男人的手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转头看我。
居然真的是我岳父。
我问他,怎么回事,小妍呢?
结果我的“岳父”掉头就跑。
我立刻从肉摊子上抄了根棒骨跟上去了,追了几十米后,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被砸晕,只是被砸疼了,蹲在了地上不停的揉后脑勺。
我拿着棒骨问他到底咋回事,不然现在就报警。
“岳父”收起了往日的威严,双手抱头说:“别找我,我就是收了张玉倩大姨一点钱。孩子被她大姨领走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完这句话,我第一反应举起手里的棒骨,要朝他头上砸去,平日里强壮的“岳父”这时竟然哭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可以给你她大姨的地址,你自己去找。”
我知道他没有骗我,但我宁愿他说的是假的。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把与张玉倩之间的种种一直在脑子里过,包括她的死亡。
我有一种感觉,张玉倩的死或许不是因为抑郁症,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并且她的死亡逐渐帮我撕开了一张常年围绕在我身边的幕布。
就像那个“东方拉斯维加斯”的养老项目,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为我设计的演员。
张玉倩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对她的价值是什么,冒充李金刚联系我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二月份的天气,我的身上一直冒汗,脑袋上的水汽在阳光里蒸发了。
正想着,我的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微信,苏星河发的,他给我发了一段潜水视频。
说那天是看到政策忽然放开,一时间太兴奋了,所以连夜跳窗跑路,现在在仙本那潜水呢。
看着苏星河躺在美丽的海滩上,还他妈穿了条粉红色的短裤,真想一脚踢死他。
我马上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点开镜头,我又摁掉了。
这逼一手抱着椰子一手抱着大胸美女给我打招呼。
我在微信上回苏星河:“人贩子怎么不把你这个傻逼给卖了!”
苏星河回了我一个“委屈”的表情,说哥我错了,我玩儿两天就回去,保证一口气把剩下的写完。
我说:“你别回来了,老子替你写完了!”
说完,我拉黑了苏星河。
苏星河立刻用另外一个手机打过来。
他高兴地问我:“你真替我写了?”
我对他吼了声,张玉倩死了!
“卧槽!”苏星河的语气立刻变了,特别冷静:“你在哪,我马上回去……”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苏星河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吊儿郎当不靠谱,有事儿的时候仗义的没得说。
但眼下,我得自己弄清楚这件事。
“岳父”在我的威胁下,说了张玉倩大姨的地址,在秭归县城北边的一个镇子上。
那地方是一个二层小楼,从远处看和石溪村高志明别墅的款式有些相似。
院子里很清净,弥漫着烧香的味道。
我一进院子,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从屋里走出来,问我是来见活菩萨的吗?
我点点头。
小女孩把我带到门口,让我先换拖鞋。
进屋后,女孩把我请到椅子上坐下,说她进去请一下活菩萨。
屋子里很干净,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尊玉观音,从种水和雕工上看应该价值不菲。
观音像旁边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照片有些年头了,大部分是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的合影。
正中间,是一张多人合影,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东方拉斯维加斯”签约留影。
照片第一排的正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林强,左边是断指的陈虎,右边是个穿着皮衣的中年女人。
我想起高志明葬礼上的遗像,应该就是从这张照片里截出来的。
也就是说,林强就是高志明,陈虎就是安小虎,cc.Liu就是站在旁边穿着紧身皮衣的女人,红姐。
过了一会,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件很旧的紫色羽绒服,留着平头。
一只眼球瘪了下去,像一颗被摁爆的葡萄。
我试探着问了声:“郭晓红?”
她对这个名字反应很敏锐,瘪着眼珠子问我:“你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