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景脸色忽变,猛然看向身旁的徐溪月。
徐溪月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经十分紧张了。
那唱名的军需吏又高声说道:“此三种药材俱都为……甲品上!”
“甲品上!”
“这如何可能?”各个房中休息的大府掌事们猛然乱做一团,嘈杂的声音几乎要将房顶掀开。
周修景愣愣的坐在原处,手中被他握了许久的杯盏,猛然坠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喀嚓……
杯盏碎去,盏中的茶水飞溅,溅在周修景锦衣之上。
房中有人高声询问:“这甲品上的药材,来自哪一家?”
“来自莲舟徐家。”军需吏补上一句。
新桐喜极而泣。
徐溪月站起身来,走出府衙。
赵二管家正在府衙前等候,看到自家小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姐,如何?”
“甲品上。”新桐脸上还挂着泪痕,兴奋回答。
“甲品……上?”赵二管家也是修行中人,可此时此刻,他依然忍不住身躯微颤。
只因为他徐家此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无这甲品上的药材,只怕就要跌入其中,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二爷这次立了大功,回了府里,还要好好奖赏二府。”
徐溪月走在前头缓缓开口。
“二爷?”跟在徐溪月身后的赵二管家有些不解。
徐溪月听出了赵二管家语气中的疑惑,道:“二爷一直在外寻找药源,这三种药材的种子,不是他找来的?”
赵二管家越发疑惑了:“小姐,难道你不知此事?我还以为陈公子上门送药的事,你早先就已经知道。”
还不等徐溪月发问,新桐便疑惑问道:“陈公子,哪一位陈公子?”
“陈执安。”赵二管家道:“岐黄街上的陈执安?”
新桐难以置信,声音尖锐高亢了许多:“你说这药,是陈执安送来的?”
赵二管家点头:“是陈公子亲自送到府上的。”
徐溪月与新桐沉默下来。
她们记得贪财拿了周修景两百两金子的陈执安,记得红着脸拒绝她们的陈执安,记得以碳笔作画的陈执安,也记得做得一手好菜的陈执安……
许多时候,徐溪月与新桐只觉得岐黄街上的陈执安,只是一个会些寻常技艺的平凡少年。
可今日此时,二人又要记住另一个陈执安。
——拿来甲品上的药材种子,救下徐家的陈执安。
徐溪月想起沈好好的话来。
“世间的缘法妙不可言,转机来临也许只在一日甚至一瞬。”
可徐溪月做梦都不曾想到,事情的转机竟然会应在陈执安身上。
而此时此刻,周修景仍然坐在府衙中。
他脸上不复之前的光彩,灰头土脸。
这位世代经营药材生意的贵公子,实在不知这天下竟然还有甲品上的佛甲、奇楠叶、灯盏金丝。
他缓了许久,这才走出府衙,门口已然有轿子相迎。
他身躯有些颤抖,正巧身旁小厮不曾扶稳,他便一巴掌将那小厮抽飞老远,低声骂道:“贱骨头,本分事都做不好。”
正在这时,有府上的护卫匆匆前来,呈上一封信。
周修景怒气未消,冷哼道:“什么信这般着急?等我回府再看。”
那护卫躬身道:“来信的人物着实不凡,就连老爷都不敢怠慢,特意命小的尽快送来。”
“老爷没有拆信?这信是特意写给我的?”周修景接过信来,终于看到信上的署名。
“李扶疏……”
“是玄紫将军之子,雏虎碑上三百零一行!”
周修景在这一瞬间想起舅舅的威严,想起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与舅舅交代,于是……
这封信上的名字,就好似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郑重的打开这封信,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读过。
“陈执安?”
周修景想起这个读了两年书,满口道理,却被自己用两百两金子轻易打翻的市井少年。
“这样的小民,如何劳动悬天京李家的少爷亲自写下这样一封信?”
周修景只觉此事蹊跷,可旋即又想起徐溪月问过他的话。
“若是此事失利,周公子又该如何交代?”
于是周修景不再去细想许多,他同样郑重的收好信件。
“李家扶疏少爷劳我行事,我又何必深究,去做便是。”
“有他这封信,天……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