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对许晗贸然抓捕暮的行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因为这完全就是逼着对方走到人类的对立面上。
然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也没有理由让许晗把暮放回去,对方毕竟是禁区生物,从立场上讲,他们彼此之间的确是敌人。
“这一点我也没想到,不过无所谓了。”
暮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声音平静,“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东阳城的水牢。”
许晗抢在陆展之前回答道,“我认为你有必要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处境,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
暮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要试图反抗,容器里的液体可以极具加大你的体力消耗,使你始终处于虚弱状态,还可以大幅度你的痛苦,以此增加审讯的乐趣。”
顿了顿,许晗继续说道,“而且只要我愿意,这种液体随时可以变成致命的毒液,让你生不如死,因此希望你能老实配合,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
许晗对待犯人一向强势,她已然将这次问话当成了一次审问,在还不明确对方态度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其实有些冒进了。
这让陆展微微皱眉,许晗这家伙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平日里哪有这么不理智?
他自然不知道,许晗这样其实和自己有些关系。
许晗和艺术家关系匪浅,得知艺术家的死讯后,她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其实很不好受。
而陆展之前推测过艺术家的死或许和抓捕暮招致的报复有关,许晗虽然觉得两件事之间不可能有关系,却还是忍不住想将怒火发泄到这个女孩身上。
对此其他人只是看着,看样子并没有出声的打算。
“当然,如果你足够配合的话,我想我们也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眼见气氛差不多了,许晗语气稍缓,试图让暮主动开口。
可暮依然没有说话,要不是她之前和陆展打了招呼,众人或许会以为这女孩是个哑巴。
陆展很清楚,这个女孩只会说自己愿意说的内容,不想说的怎么都不会说。
而对于这种犯人,许晗可以说一向是又爱又恨,毕竟如果犯人的嘴太不严实的话,她可就无法练习自己最爱的拷问手艺了。
眼见暮如此不配合,她面无表情,淡淡的拨通号码,对着手机说了一句话。
“给她加点料尝尝。”
陆展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阻止道:“不要动刑,让我来跟她沟通!”
然而已经晚了。
随着许晗的话音落下,装着暮的容器里的液体突然开始翻滚,如同滚烫的开水似乎在沸腾。
这已经不是加点料这么简单了,此时溶液的温度极具升高,同时伴有电流的麻痹感,等同于暮同时承受着高温和电击的折磨。
而在一般状态下,这种刑罚溶液能将一个人的痛觉提升至正常痛觉的五倍左右,那种疼痛感寻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许晗!”陆展大声呵斥。
许晗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为所动,轻描淡写道:“放心,我早就测试过了,她承受得住的。”
什么意思?这家伙之前就对暮动过刑吗?
陆展心中一惊,连忙看向女孩,只见女孩神色如常,平静的表情和沸腾的溶液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痛苦。
可她的身躯微微泛红,显然是在承受着高温的炙烤,她只是忍受住了罢了。
“我说过了,她承受得住。”许晗淡淡开口。
“这根本不是能不能承受得住的问题!你搞清楚,现在我们不是在审问,暮也不是你的犯人,把你的那一套收起来!”
许晗讥讽一笑:“你也要搞清楚,陆展,我才是你的上级,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眼看两人即将发生争执,暮却依旧一言不发,平静的看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次的确不是审讯,用不着动用审讯手段。”
就在这时,剑无归走到了屏幕前,示意许晗离开,说道,“让我来问吧。”
“是。”
许晗退到一边,而随着她的离开,沸腾的溶液也很快趋于平静。
剑无归和暮对视,这个女孩神色平静得可怕,似乎完全不在意刚刚的折磨一样。
他思索片刻,可问题还没问出口,对面的暮反而率先发问了:“像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个?”
“‘像我这样的人’,指的是什么?”剑无归抱着剑鞘问道。
“当然是实力。”
闻言,不远处沙发上的何尚乐了,忍不住吐槽道:“好家伙,这家伙是在明目张胆的刺探敌情吗?”
暮瞥了他一眼,也没有隐瞒,回答道:“敌情的话……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众人闻言心中一沉,何尚也收敛起笑容,对方是替禁区刺探人类的情报吗?
而剑无归则是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个打探禁区情报的机会。
“你说刺探敌情……你代表的势力是禁区吗?”他问道。
“我不代表任何人,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的敌人的确是禁区,这一点无需怀疑。”暮说道,“接下来就该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剑无归想起对方的问题,回答道:“像我这样的实力,全世界大概有二十来个吧。”
他一本正经,但众人都很清楚,这家伙摆明了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作为议会裁决司的司长,剑无归的实力已然达到了人类的最顶端,其他人别说是达到像他这样的实力了,整个安全区有没有二十个s级超凡者都不好说。
但众人很默契的没有戳穿他,毕竟面对敌人用不着那么老实。
“还不够。”
他们注视着暮的表情,却见这个女孩突然一脸平静的摇摇头,似乎有些失望,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完全没有胜算。”
众人彻底心惊了,这女孩是在开玩笑吗,连夸大后的战力都没有任何胜算,禁区之中究竟有多少恐怖的存在?
杨不畏不动声色,指着剑无归问道:“那请你告诉我,禁区中有多少他这样的存在?”
暮没有回答,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每个人一次问问题的机会,不过作为交换,你们也要分别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当然,不想回答时我们都可以选择不回答。”
许晗冷声道:“谈条件?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说着就要让人启动刑罚溶液的开关,这次她要把痛感调节到十倍。
然而杨不畏却阻止了她的行动,看着暮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做,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禁区中的战力如何?”
暮思索道:“我也不太清楚了,时间过去太久,禁区里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有陨落也有新生,但类似这家伙这样的存在肯定是远超二十个的……粗略估计,大概有你们的两倍还多吧。”
两倍还多?
那岂不是又接近五十个s级?开什么玩笑!
众人心头一颤,许晗质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说谎?”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暮摇头道,“好了,接下来该轮到我问了——你们对待禁区是什么态度?”
“死敌。”杨不畏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闻言暮只是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就在这时,剑无归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禁区到底是什么?”
暮没有说话,显然不愿意回答。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禁区为什么会出现?”
暮还是不回答。
“你和守墓人是什么关系?”
换了好几个问题,这次暮终于开口了,她回答道:“白墨代号‘守墓人’,而我的代号则是‘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愣,不是我们问你吗,怎么还反问上了?
守墓人,墓……
这他娘的不就是当代情侣网名嘛!
类似的还有很多,譬如锄禾和当午,弯弓和大雕,平方和公式,班长和学委……
何尚神色古怪的打量了暮娇小的身躯一会儿,怪叫道:“我靠,你们难道是情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得不说,这个守墓人还真刑啊……
暮却是摇摇头,用一种感怀的语气说道说道:“不,我是他的追随者——好了,又该我问了。”
不给众人思索的机会,她继续开口道,“你们对守墓人是什么态度?”
剑无归平静道:“敌人。”
暮点点头。
她问的似乎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知道问来有什么意义。
剑无归问完后,薛红鱼指着屏幕上的地图问道:“这四个禁区是你们的安排吗?”
暮静静看了一会儿,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几分诧异:“死国墓园附近的四个禁区都出现了吗?”
死国墓园?应该是守墓人所在禁区的名字……众人心想。
“没有,只出现了三个。”
“三个?还是太快了……”
暮思索片刻,说道,“看来是命运留下的后手,他居然悄然推动了进度,看来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命运是谁?”薛红鱼追问道。
“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可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也是。”暮说道,“你很聪明,这四个禁区确实是我们的安排,但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有人推动了计划的进度,使其跟我们的预想产生了偏差。”
她说道这里就再也没有说下去,薛红鱼却是若有所思。
接下来轮到许晗提问了,她问道:“命运是谁?”
既然薛红鱼用掉了自己的提问机会,那她可以替她问出这个问题,这也恰好是所有人都在意的事。
“命运就是命运,他能推动一切,却很难被察觉——如你们所想的那样,他是活的。”
众人毛骨悚然,陆展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难道真的有人推动了他们的命运,从而干扰到了守墓人他们的计划?
对方是敌是友?
众人思索之际,暮又问了个在众人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
何尚试图追问命运的话题,可暮似乎并不愿意再回答,最终只好退而求次,问道:“你是什么?”
“我吗?”暮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禁忌生物,总之绝对不是人——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当然是人。”何尚莫名其妙的看着女孩。
值得一提的是,夜宵似乎并没有问问题的资格,因此最后问问题的人是陆展。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问道:“红色信封说守墓人直到‘那个时刻’才可以苏醒,那是指的什么时刻?”
“不知道。”
面对这个回答,陆展却是心中一动,对方并没有对红色信封表露疑惑,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事物的存在?
他又问道:“那为什么不能让守墓人苏醒?”
“这个不能说,有很多事都需要你们人类自己去摸索。”
“守墓人所在的禁区是s级以上的禁区吗?”这是陆展比较在意的一件事。
“当然不是,死国墓园从来都不是什么禁区。事实上,很多地方之所以特殊,并不是因为本身,而是取决于站在那里的是谁……”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把他的原话告诉你——‘我立身之地便是禁区。’”
立身之地便是禁区……
众人心头莫名一颤,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顿了顿,暮看着陆展,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对守墓人的态度是什么?”
陆展认真想了想:“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是朋友。”
他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这是他的真是想法。
“是吗?”
暮深深看了陆展一眼,依旧如之前那样没有多言。
至此,所有人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问答环节似乎要结束了。
而就在这时,陆展突然问道:“能再你问一个问题吗?”
暮沉默片刻,回答道:“那得看是什么问题了。”
陆展问道:“我们以后会是敌人吗?”
暮摇摇头:“敌人和朋友……这种事从来都不取决于我。”
陆展心头一动:“难道取决于我们?”
“不。”暮还是摇头,一字一顿道,“我们的一切都取决于他。”
“他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虽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