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听着年道人疑惑,只反问道。
“年道友,你修行之时,若是十年百年的的苦修都是增长他人修为,而非自己受益,你可还有苦修下去的动力?”
年道人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话题就扯到这上面来了?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自然是不行,苦修哪有为别人做嫁衣的,为何这般说?”
吴钩看了看那些原野里开垦土地、播撒稻种的百姓们,他们瘦削的脸上洋溢着与汗水、土壤混合的喜悦笑容,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些温暖来。
柳林庄,或者说整个大宋,在大宋立朝初时,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很难攒下什么像样的家产,但是凭着人手几亩田地,温饱还是能保证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乡土里略强势些的豪盛人家,难免就要开始打上其他人家土地的主意。
或是借助天灾放些难以还清的贷钱,又或是生方设法豪取强夺。
百年过去,现今柳林庄这样的村落,田地近乎尽数落入几家豪强人家之手,其余百姓皆依附于豪强人家勉强度日。
那些没了土地的百姓要么被主家雇作长工,要么抛妻弃子,投入军籍,从此再难归家,更有悲惨者,只能投身奴籍。
神道修士是不管这些的,甚至百姓越穷困,香火信力往往收的更高些——人在痛苦绝望时总会试着寄希望于某种神仙的存在,能将自己拉出苦海,古今中外,无不如此。
至于州府的文官……本就是这些豪绅人家出身的秀才举人,不借助家势仗势欺人、能熟络政事,已然是难得的好官了。
“我治下的百姓,种的每一颗稻子,建起的每一座棚屋,都是为自己而建,”吴钩摇摇头,“柳林庄呢?”
“种地也是一种苦修,百年苦修种出的食粮,尽数进了他人的口袋,又何来勤勉之说呢?”
年道人有些茫然,他是自幼便从柳林庄的茅厕里修行出来的妖怪,对这些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可是……自古以来不就是这般?”
吴钩反问道,“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嘛?”
待到吴钩引着年道人到了自家洞府内坐下,瞧着这老鲶鱼面上仍有些困惑,吴钩也不再聊这些事情,转而问起了其他情况。
“年道友,我记得你先前一直于柳林庄内专掌圂厕之事,这次怎地突然顺着大河往上游去了?”
这番话也是言及了老鲶鱼的伤心事,只叹了口气道。
“柳林庄土地被拘拿一事,你可听闻?”
吴钩心头一动,面上不露声色,“略有耳闻。”
“原先我还纳闷,这老柳树怎么就被连根拔起,拿去州府里问罪了。”
年道人提及那柳林庄土地,倒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后来听着隔壁庄子的土地所言,这老柳树原是犯下了私通妖王的大案!”
“州府把这老柳树提去大牢,什么手段都上了,什么活剐柳条、火烧树根、雷劈印堂……”
年道人被这柳林庄土地耽误了这许多年,此刻正是恨得牙痒痒,不吐不快。
“不出三天,这老柳树就全招了,果真是个惊天大案。”
吴钩也被惊讶了一下,他先前录下柳林庄土地嘴脸,也只是为了把他索贿的事情给抖出来,现今来看,怎的还真私通妖王了不成?
“这老柳树,除了索贿受贿之外,竟然跟离疆界最近的伥虎妖王、以及北边的凉山马匪都有牵扯。”
“根据凉山州府的审讯,这老柳树居然会偷庄子里的小儿,送去伥虎妖王的道场作寿礼,只求妖王不要侵扰他这处地盘。”
“至于凉山马匪……这个倒还好,周边几个村子都给马匪送金银财宝,也不差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