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才半年没见吗?看我这闺女跟我多亲,没白疼。”二姨坐在床边拉住我的手,“我蔺蔺这遭不完的罪呦…”
二姨只比老舅大两岁,可从面容看,她跟老舅蔺女士比起来,像是两辈人。满头白发不说,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一双手也干瘦如柴。
二姨没上过学,不识字,这在蔺家简直是没道理的事。听蔺女士讲她死活不愿意上学,姥爷拎着她倒挂在井里逼她去上学也不去,死也不去,姥爷没办法只能从了她。
前半辈子二姨过的很快乐,用她自己的话说前半辈子把所有的福都享完了,所以后来一直受苦。二姨结婚前几年还是不错的,直到二姨夫发了病。
结婚前二姨夫全家隐瞒了癫痫的遗传病史,二姨生完二表哥后没多久,二姨夫发了病,从此瘫痪在床一病不起。二姨的苦难日子也开始…
那么多年二姨哪儿都没去过,县里也很少来,就守在她那个家,干活种地照顾姨夫拉扯大两个儿子…二姨特别爱干净,把姨夫照顾的特别服帖,一次褥疮都没生过。好不容易给二姨夫养了老送了终,大哥也结婚生子,二哥工作也很顺利,就差娶媳妇了,眼瞅着好日子马上到来…
二表哥的病也发了,和二姨夫一模一样。
老舅很早前就给两个表哥做过检查,那时候还在万幸,两个儿子都没事。
可临了,二表哥还是没逃过。
二姨认命,老头子都照顾了,再照顾儿子又有什么呢。就这样又精心照顾了二表哥两年。
二姨是认命,大表哥大表嫂能挣钱,也愿意负担弟弟的一切。可二表哥不这么想。
他亲眼目睹过母亲那么多年的辛苦,不愿再连累母亲,更不愿影响大哥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趁二姨做早饭的工夫,他拼命爬向放农活工具的小屋子,喝了农药,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二姨极度崩溃,一夜白了头…
在别人看来,二表哥解脱了,二姨一家也解放了,甚至当年的我也这么认为。
可看似解脱,内心的枷锁如何解得了,二姨作为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她这一生要怎么释怀。
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二姨,在他们的认知里我们只是半年没见,可算上前世,我有两三年没见过她,如何不想…
“没事了,我们蔺蔺先把苦吃完了,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好的了。”二姨粗糙的手轻轻拭去我眼角残留的泪,“二姨烙的饼好不好吃?之前让你大哥捎过来的咸菜好吃不?”
我点点头。
二姨笑笑:“都是用老家地灶大锅烙的,能不好吃吗?姨回去再给你烙啊!”
二姨没什么文化,但她淳朴,懂得为人最基本的道理,我最早知道学历不代表人品的道理,就是从她身上。
这时候病房门又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袁叔和芳芳姐一家,拎着大袋小件的。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看你这些邻居,比有些亲戚靠谱多了!”二姨都是认识他们的,乐呵呵地起来迎接。
我坐在床上一一打招呼,大平哥大咧咧地说:“医院门口碰见辛元他俩,哼哧哼哧给你挑水果呢,挑什么挑啊!我们都给你带来了!成蔺,别跟你哥你姐客气啊,想吃什么尽管说。”
转头又对蔺女士说:“青梅姐,你也吃啊,这几天你可辛苦了,光针对那些小人就够劳神费力了!”
我管他们叫哥姐,他们又管蔺女士叫姐,我不由暗笑,这混乱的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