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映照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女孩。
精心盘起的头发,精致得体的妆容,束腰勾勒出少女动人的身材,塔夫绸的珍珠白晚礼服以无数亮片或宝石点缀,在灯光之下显得星光熠熠。
夏蔷柔有一个习惯,每次穿戴好之后都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鬼脸。
因为她没什么朋友,自从来到都容市读书之后,她慢慢地发现周围的圈子越发地小了。
同班的女生们本来就排斥她这个北方来的女孩,加上班里的男生们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更讨厌她的一举一动了。
早晨做操时在队列里故意排挤她、上课时从背后踹她的椅子、课间把她的书当做垃圾扔进卫生角、在老师跟前打小报告说夏蔷柔跟谁谁早恋、跟班上男生散播消息说别看夏蔷柔文静内敛其实私底下能吃得很......
夏蔷柔当然知道,却也懒得理她们,没人跟她抱团取暖她就一个人独来独往。
反正她从小在院子里就是出了名的小疯子,那时候男孩女孩们都怕她,却又羡慕她胆子大,爬大树掏鸟蛋时夏蔷柔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小疯子当然不在意谁跟她玩或者不跟她玩,没人跟她玩她就照镜子跟自己玩。
可今晚不一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没有做“略略略”的鬼脸。
她只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女孩,有多久没见到父亲了呢?
三年?四年?又或者六年?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来都容市之前,哥哥和一众家族的成员都来机场和自己告别。
大家都在担心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能不能一个人好好长大,哥哥在她跟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嘴硬的话。
分明是爸爸做出送她去南方生活的决定,可机场大厅的人群里她谁都能看到,唯独没见到爸爸的身影。
之后每年一次的家庭见面,也只有哥哥和她出去旅游,哥哥带着她去了冰岛伦敦墨尔本圣托里尼......
在圣托里尼某家的酒店阳台,明媚的阳光下,兄妹俩喝着小酒面朝大海,她忽然问起哥哥说老爸呢?
哥哥尴尬地沉吟一会儿说老爸啊,我也不知道。
兄妹俩谁都不知道老爸在哪,只是知道他在家族的企业中掌握着重要的投资项目,还在娱乐圈的资本中算得上赫赫有名。
他疏远了家族内务,也疏远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父亲在她的眼中其实是个蛮陌生的人,印象中的父亲是个温柔的男人,可再见到父亲时这种存在于记忆中的印象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好像比以前衰老了一些。
她在无数个夜里偷偷想过,再见到老爸时要怎么样跟他撒娇抱怨自己对这几年疏远的不满。
又或者是像以前一样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冲他笑笑说老爸你看我都长这么高了。
可等到真正见面时,夏蔷柔却只像是见到陌生人那样略微生疏地喊了一声“爸”,花白短发的独臂男人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她便换上得体的素黑色长裙,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赶赴墓园。
对夏蔷柔来说,这算得上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天。
她短短十七年的人生里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名拘束官,另一个则是希望能经常和老爸见面。
“好了,杨姨。”夏蔷柔扭头对着门口喊。
门开了,杨姨走了进来,欣慰地看着略施粉黛的夏蔷柔:“蔷柔真是好看,打小的美人胚子。”
夏蔷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随即又挺胸抬头:“我从小你就这么说,怎么样,没有让你失望吧!”
“没有没有,我们蔷柔啊,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杨阿姨拉起夏蔷柔的纤纤玉手,“不过待会儿记得要......”
不等杨阿姨说完,夏蔷柔立马接过话头:“是是是,要端庄,要文静,不能失了夏家小姐的风范。”
说完她无趣地撇了撇嘴。
“肩膀露出来会不会冷?这大冬天的。”杨姨关切地问,“先披上一件羽绒服吧?”
“没事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厅里有暖气。”夏蔷柔说,“曲子我也选好了,杨姨我琴呢?”
“已经在大厅了,大家都等着你的演出呢。”杨姨说着,牵起夏蔷柔朝门口走去。
可正要迈出门,夏蔷柔忽然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杨姨:“杨姨,你说,父亲还爱我么?”
“傻丫头说什么呢,父亲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杨姨拍拍夏蔷柔的手。
“你看,他还记得你学过琴呢,就算这么多年不见,一切都还照旧,不是么?”
夏蔷柔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昂首挺胸朝着灯火通明的主楼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