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秦尚远瞳孔骤缩!
不可能!
人形漆黑光滑的脸,在此刻忽然变得有形,逐渐塑造为了秦尚远最熟悉的那张脸。
苍白的、冷漠的男人。
安帕!
男人本来呆滞的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了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
“真的被骗到了啊……”安帕低声说。
秦尚远心头一震,他下意识想要抽身离开,可漆黑宛如无数的蛆虫,沿着雨中剑爬上了秦尚远的手!
秦尚远来不及抽手,只觉得后脑被扎入了什么东西,一阵剧烈的灼烧和刺痛。
漆黑如同潮水般褪去,安帕放开了他。
秦尚远只觉得自己被电流似的东西麻痹了,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抬头看向那个嶙峋宛如枯骨般的人影。
安帕佝偻着脊背,枯瘦的人形回头看了陷入麻痹的秦尚远一眼,丑陋而诡异地一笑,随后跳入了山岭,消失不见。
秦尚远因为痛苦而大吼一声,跌落在地。
安帕刚刚好像把什么东西放进了他的身体里!
“艾无常!”秦尚远低吼,“快看看他对我做了什么!”
熟悉的红光闪了片刻,可最终还是熄灭了。
取而代之出现的,是那个熟悉的人。
秦厌!
时隔十七年,秦厌竟然又以这样的形式出现了。
他依然穿着黑金纹饰的圆领袍,淡淡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秦尚远怔怔一愣,觉得有些奇怪。
此刻秦厌的双目猩红,藏着的全是刻骨的冷漠。
“你没有保护好蛮儿。”秦厌冷冷地开口,仿佛是在审判他。
“我保护好了!”秦尚远怒吼,随即流下泪来,“是蛮儿自己求死的……那个笨蛋……”
可秦厌根本就不在意,抓住秦尚远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蛮儿死了……都是因为你!”
秦尚远红瞳骤缩,心中一股无名的业火腾地燃起。
他一拳打在了秦厌脸上:“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现在蛮儿走了,你来质问我?!蛮儿走了,我也很伤心你知不知道!”
秦厌冷冷还给了他一耳光:“蛮儿死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无能。”
秦尚远还想说什么,可秦厌就这么一句,仿佛一把把尖刀那样插在了他的心头。
一千年后,所有人都说杨贵妃当初死在了马嵬坡。
可只有他知道,死在马嵬坡的,不是杨贵妃。
而是一个叫夏蛮儿的女人。
“秦尚远,你才是寺卿,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秦厌一步步朝着秦尚远逼近,猩红炽热的目光下,破灭之枝正在他的手中凝聚。
“你才是寺卿!你才是寺卿!”秦尚远流着泪怒吼,“蛮儿死了……”
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告诉自己,蛮儿的死是没有解的。
蛮儿算无遗策,她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一生。
谁都无法左右。
可面对秦厌的指责,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他能早一些察觉呢?如果他能多陪陪蛮儿呢?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还是说就算他这样做,也早就落在了蛮儿的计算之内?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注定无解的结局。
可秦厌……为什么要这样说?
秦尚远瞳孔颤抖着,泪光倒映出破灭之枝耀眼的光芒。
秦厌举起了破灭之枝,要杀了他。
“秦尚远,你去死吧。”秦厌冷着眼,低声说,“你不配活着。”
“……”秦尚远愣住了。
“妈妈……邱明山……江洋……林澜……苏柏……”
“你生命里,对你寄予厚望的那些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背负重铸者之名……你值得么?”
秦尚远仿佛着了魔。
听到这些名字的刹那,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口气丢了。
背负重铸者之名的自己……值得么?
秦尚远来不及去想,只觉得巨大的悲伤裹挟了他的心绪。
他呆呆地看着那支燃着烈焰的长枪,朝着自己的胸口坠落。
铛。
有一声清脆的回响。
秦尚远胸口的某个东西挡住了破灭之枝的去路。
秦厌和秦尚远都顿了一下。
秦厌歪着头,冷冷地看向秦尚远的胸口。
温润的佛珠散开了淡淡的光晕,光晕构筑起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坚定而安静地挡住了炽烈的长枪。
秦厌手上用力,可破灭之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深入哪怕一寸的距离。
秦尚远愣了一下,脑海之中忽然清明了过来。
那串保存着某个女孩灵魂的佛珠,即便跨越了千年,也依旧在守护着他。
“秦尚远!”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秦尚远仰头,洁白的羽翼展开了,仿佛一道壁垒那样将他护在了翼下。
秦厌猛地收手,眼中的猩红逐渐蜕变为全盘的漆黑。
秦尚远瞬间回过神来。
嗒——
嗒——
嗒——
黏稠温热的血液沿着破灭之枝的枪身,从他的手臂上一点一滴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