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更加酷热难耐,宋云珠顶着竹扇把泡在水桶里玩竹竿的李无疾提溜回了堂屋,放到长案南边的芦苇席上。
“阿母,我还得盯着那些坏鸟儿呢,不然咱们的桃子就被它们吃完了。”李无疾上一秒还在撅着小嘴抗议,下一秒便被李安君用麻布裹住,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宋云珠扯过一截麻布蒙在李无疾头上擦着讲:“无疾,那些鸟儿也怕热的,不会去吃桃子的。再说,桃子还没有熟呢,涩涩的,也不好吃。”
李无疾眨着无辜的眼神看向宋云珠,宋云珠抱起李无疾走到堂屋门口,指着被桃子压弯了枝条的桃树让李无疾看。
麻布已经潮湿,宋云珠顺势把乱扭的李无疾抱在腿上,给他穿长袴和木屐。
“阿母,我不想穿它,热。”李无疾皱起眉头解着系在腰间的布带嘟囔。
宋云珠一手捉住李无疾的小手,一手挽起裤腿讲:“无疾,你看看你的腿,上面都是红疙瘩,只要不乱跑,就不会太热的。等你四叔父散学回来,让他带你去槐树林捉结了龟(即蝉猴)。”
“阿母,你可要说话算话。”李无疾说完,坐到芦苇席上去摸腿上的红点,上面还有一些被手指划破的伤痕。
宋云珠听后笑着捏了捏李无疾黝黑的脸庞,顺手把李无疾刚才站的芦苇席拎到太阳下暴晒,随后和李安君一起把放进陶罐中的桑葚再次倒进箩筐中晾晒。
调皮的李无疾也跟着跑进了院子,趁机在搭满冬衣和衾褥的绳下欢呼着跑来跑去。
宋云珠扭头看了眼拽着曲裾晃来晃去的李无疾,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才刚过半个夏天,李无疾已经比春天时黑了许多,可以说是晴空里的白云与灶底草木灰的区别。
“嫂嫂,无疾是小孩子,就喜欢跑来跑去,如果我们成天拘着他,他会不高兴的。他又不傻,热了自然会回屋的。”李安君翻拣着桑葚干劝道。
宋云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问李安君:“安君,你二嫂嫂去干什么了?”
“嫂嫂,她…她跟着怀君的阿母去了李婴大父家里买豚,她说杨叔母最近频繁来找她,定是忧心家里的人头税以及怕许家兄长真的去做了赘婿,便想着买头豚给许家兄长养。等到冬天时卖了,不仅能凑够许家三口的人头税,也能让他们顺道有口肉吃。”李安君说着时,时不时抬头瞟向宋云珠,她觉得宋云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是血缘上的羁绊是不可能说断就断。
心思细腻的宋云珠捕捉到了李安君的目光,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讲:“这样挺好,等于是给许子他们找了个事做,也省的他们成天打你二嫂嫂的主意。虽然杨叔母要比许叔父的人品强一些,可人在失去希望时,能做出任何不计后果的事情。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甚至卖了自己,都是常情。”
李安君捂着额头点了点头,她不敢保证当杨花面临二选一时,心中的天平会偏向谁。
临近正午时,张家和他的良人帮许萱把一头被捆住了四条腿的豚抬进了李家的院子。
躲在堂屋里偷偷给许萱做嫁衣的宋云珠、李安君在听到“嗷嗷”的豚叫声后,慌忙把铺在案上的玄色布料和缠在一起的五色线藏进东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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